拉车押运的两个年轻人也是妙人,到了地方不忙着进府,先在不远处的街口坐下,要了两碗面,一边吃一边跟店老板闲聊,把自家的来历和此行的目的抖搂了出来:“我们少爷敬重岳父岳母,也爱重咱们未过门的少奶奶,把北边儿叫得上名号的土仪都搜罗了些,一不留神就装了两大车。”
等他们走了,面馆老板才跟常来的食客说:“我说怎么往范府里拉这么些东西,原来是姑爷家送年礼啊。还真别说,这几年从来没见过有人往他们府上送礼的。”
“你可真是老实人,人家送礼都送银票啥的,还能让你看见?”有食客问。
面馆老板也不恼,笑嘻嘻的说:“别的不说,这几年谁家摊上官司往衙门里送银子了?上衙门办事也不用银子开路了吧?就是这税,不好通融了,该多少是多少,不过都有账,交了银子签字画押的,都进了国库了,也没让他们当官的私底下拿走啊。”
“你这是交了税还感恩戴德的?”
“倒也不是感恩戴德,咱们小本生意,朝廷要交税,咱们没法子,可是大官小官都来要钱摊派,谁也受不了,如今这样不挺好的?”面馆老板压低了点儿声音,“这个范大人啊,他为什么不贪?你们不知道吧,范夫人有钱!我听他们府里一个婆子的女婿的兄弟说的,范夫人有不少产业买卖,他们府上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有钱,范大人也懒得刮咱们的地皮!”
他们议论些什么,押车的两人已经不在意了,反正他们的任务完成了。
“大哥,你说大少爷为什么叫咱们务必要演这么一出才去范府?”个子高一些的年轻人问。
另一个人、也就是之前负责说话的人一巴掌拍在他的兄弟背上:“瞎说什么呢?什么叫‘演’啊?咱们说的不是真话吗?大少爷那是担心咱们往府里拉东西,让老百姓瞧见了误会范大人,影响他的官声!”
“哎哟!你怎么下手这么狠呢?我知道了知道了!”年轻人哼哼唧唧的,却不再问。
见了这么多礼物,许杏也有些意外:“府上之前已经送了年礼过来,怎么又来了一遭?”
“小人赵河、王七见过夫人!”两人先行了礼,年纪略大些的赵河回了话,“世子夫人和大少爷都说,府里的是府里的,这些是他们的心意。”
赵河接着道:“夫人,小人两个原是军中的,只是都受过些伤,便退了下来,但是拳脚功夫都在,大少爷听说府上大公子要回乡赶考,特叫小人两个沿路护送,等大公子高中之后再回去。”
许杏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笑着道了辛苦,让袁管家亲自去安顿这两个人。她却跟同喜感慨,林铮这孩子,看着有些混不吝似的,实则周到得很。
同喜笑着说:“夫人,要依奴婢看,咱们大姑爷也不见得是多周到的人,只不过对咱们姐儿格外上心。”
“这就不错了。”许杏知道欣姐儿和林铮是有书信往来的,如今名分已定,两个人有些交流是好事,她并没有过多干预,更不会私看他们的信件,不过这样看来,一定是欣姐儿跟林铮说了自家的事情,林铮才会这样安排的。“他只要能把欣姐儿放在心上,我就满意了。”
长青也是一样的态度:“这孩子的一片心意,咱们领了便是。我再去镖局雇几个镖师,你们沿路走官道,安全是无虞的。”
许杏有心说“天下哪那么多建昌公主那样的疯子”,到底还是忍住了,便只是点头答应。
过了年,许杏母子就出发了。宁哥儿读了这几年书,虽然稚气未脱,可是也有了几分稳重模样,对即将到来的县试也颇有几分把握。正哥儿倒是兴奋得很,他才刚开始说话,沿路看见什么都要说一说,只是累得也快,看一阵说一阵就要睡上一会儿。
如此行了两日,他们就到了。
再次回到村里,许杏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又是五六年过去了。
村子里的变化不大,除了有几户人家修葺了房子、盖了新屋之外,似乎大部分人家都是老样子。可是看到那些熟悉的人时,许杏却真切的觉得,光阴流转,人们都变了。
长生大哥新得了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小秀姐倒是没再添孩子,可是一家子都搬到了镇上,买卖做得越发好了。当年瘦骨伶仃的枣花小表妹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他们分了家,许杏刚进村看到的那处新房就是他们小夫妻的。姨母小赵氏多了些白发,人却十分精神,除了在香肠作坊里管事,也帮着女儿照看外孙,日子过得充实而幸福。
哦对了,当年那个信誓旦旦说许杏是长青福星的神婆五舅奶奶已经去世了,据说临终的时候还念叨着自己的神通,跟人说许杏确实是范家的福星呢。
对此,许杏只能微笑。
老范家的人其实变化更大。当然,这些却是到家之后,赵氏慢慢跟她说的了。当下,他们一行人一进范家大宅,赵氏就迎了出来,只是再没伸手抱孩子:“我这两年身子不大好,抱不动了,快叫奶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