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殊不轻不重地警告了一句:“我这里不是菩萨庙宇。”
薛衡赶紧解释:“她是因为搜集了周二的罪证所以才被盯上,周二的罪行罄竹难书!”
谢恒殊:“什么罪?”
薛衡卡壳了。他今晚在街上乱逛,撞见一伙人在街市追打女贼,定睛一看发现被追的人是金繁露。薛衡吃了一惊,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帮她,他随身带着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两个不通武艺的人竟成功冲出包围。
薛衡想来想去,他熟悉的地方里只有郡王府能躲掉追杀,这才带着金繁露躲进来。金繁露只向他解释了一句,多的什么也不肯说,他一时半会儿答不出来。
金繁露深吸一口气:“郡王,可否听我一言?”
谢恒殊:“说。”
金繁露:“周二公子府中姬妾众多,但这些姬妾的来历大多都不光彩。其中有一个叫重芍的姑娘,她的祖父曾位居翰林,周二公子诱拐官家女子入贱籍,依照律法,乃是死罪。”
重芍?
她的尸体被抬走的时候,阿菱还远远看过一眼,形容凄惨难以言表。阿菱紧张地向谢恒殊身侧迈了一步,若重芍真是官家女,杀她的人可是谢恒殊。
谢恒殊知道她在想什么,捏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要算也得算在周二身上。”
良贱之差犹如天堑,谢恒殊把重芍从周府带出来的时候,重芍已是贱籍,周二才是那个逼良为娼的祸头子。
谢恒殊转向金繁露,高高在上地睨着她:“死无对证,周二咬死了不认,你又能如何?”
金繁露:“这只是其中一桩。周二此人癖好古怪下贱,清闲居里还养着几名幼女,对外说是买回来教习歌舞,其实那些孩子根本活不过几个月。京中的有一处慈幼局,里面养大的弃婴,许多都被送进清闲居。”
阿菱瞪圆了双目,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只见过周二公子一面,但也记得那是个性情温和的谦谦公子,谁能猜得出画皮底下藏着只恶鬼。
谢恒殊的目光随着她的讲述一点点沉下来,顿了顿才开口问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金繁露:“周二公子的一名逃妾,就在我手中。”
谢恒殊:“不对。”
金繁露一怔,谢恒殊目光如剑:“你是富家千金,独身一人千里迢迢上京已经够奇怪了。不仅如此,还要以身犯险去查清闲居里的事,你和周二什么关系?”
金繁露:“我家父亲想把我送给周二公子当妾,我不愿意,所以才只身逃出家门,又误打误撞发现了周二公子的恶行。”
薛衡在听到金父想把金繁露送去做妾的时候就神色大变,不顾伤势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他把你送出去做妾?”
金繁露生性骄傲,在人前自揭伤疤无疑于雪上加霜。可她是重来过一回的人,上辈子受尽薛二的折磨,与那些比起来,被家族当作献媚的工具又算得了什么呢?
金繁露平视着前方,声音波澜不惊:“周二发现不对,要杀我灭口。不过他还不知道,所有的证据我都已经交给了御史程大人。”
上辈子也是由这名程御史去告发周二的。她在清闲居过了五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才逃出生天,这一回,她要亲手将周二送上断头台。
·
阿菱敲开一扇雕花木门。
金繁露看着门外的她,似乎并不意外:“请。”
阿菱走进屋:“金夫人,我有件事想问你。”
金繁露不像是刚刚经历过生死的人,面目平静微微一笑,抬手替她倒了盏茶:“请问吧,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惑。”
她泰然自若,阿菱也不扭捏:“我曾经在重芍的遗物中看到过一只我绣的荷包,是你给她的吗?”
金繁露点头:“是,我从重芍口中套出了她的身世,那只荷包是顺手送给她的。”
顿了顿,金繁露补充了一句:“我对江姑娘你没有恶意。”
其实也不完全算顺手,金繁露知道重芍会死,此事她很难阻拦,这才送出去一只阿菱亲手绣的荷包。或许能叫重芍沾沾气运,免于一死。这些心思不过是她的妄想,不好诉诸于口。
阿菱点点头,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出人意料地提起了另一件事:“薛公子手掌受了刀伤,伤可见骨,大夫说十之八九会留疤痕。”
金繁露摇头:“他娇气得很……”
话音一顿,金繁露对上阿菱打量的目光,脑中忽然浮现出鲜血在眼前溅开的景象,上一世她从清闲居逃出来,薛衡也是这样空手握住了砍向她的刀锋。
阿菱:“你的丫鬟说,你是来京城寻夫的,而你的丈夫手心就有一道疤痕。不瞒你说,我当时觉得你这个人言行举止都很古怪,进京寻夫怎么听都像在编胡话,可你偏偏又说出了掌中有疤这么一个详细的特征。”
金夫人没说话,阿菱才慢慢问出哪个猜测:“你是很早就知道,薛衡的手会受伤留疤吗?”
大概是因为这个猜测太过诡异,阿菱的心跳紧了紧,金夫人抬眸看她:“如果我说是巧合,你会信吗?”
阿菱想了想,很干脆地道:“不会,但我也不会逼问你。”
她是对金繁露这个人很好奇,但迄今为止金繁露不曾做过一桩害人的事,她不愿意说也没什么,就当自己白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