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妈妈眉毛一动:“哦?”
阿菱:“是。干娘劳累,不敢再叫她替我管钱。”
冯妈妈差点笑出声了,清清嗓子,又喝了一口花生酪才道:“你是个有心的。”
冯妈妈很痛快地就把她的月例银子给了她,又抓了一把从巧玉那里扣下的铜钱放到她手心:“这事儿我记下了,喏,多出来的拿去买花戴吧。好好的一个姑娘,也该打扮打扮。”
阿菱笑着收下了:“多谢妈妈。”
钱婆子也就晚了几步,听见冯妈妈说阿菱把钱领走了,脸往放下一放:“什么?”
冯妈妈拿茶盖刮着茶沫,身后的小丫鬟脆生生地重复了一遍:“阿菱那份月例她已经拿走了。”
钱婆子瞪眼:“冯妈妈,你这样可没道理。我是她干娘,怎么能让她自己拿走月例银子。”
冯妈妈毫不留情:“要是个十一二岁还没留头的小丫头,你替她管着钱还说得过去,阿菱今年都十七岁了吧,你这干娘未免也太刻薄了些。”
两个小丫鬟掩唇而笑,钱婆子面皮紫涨,气咻咻地去找阿菱。
阿菱从外面捧了个大红妆匣回来,大大方方地走到她跟前:“干娘找我?”
钱婆子眉毛一拧:“银子呢?”
阿菱举了举手里的妆匣:“这儿呢。”
钱婆子气都快喘不匀了:“花光了?”
阿菱自然地点点头:“我那妆匣还是十岁的时候您给我的旧匣子,一直想着置办个新的。”
说好听是妆匣,其实就是个扁长匣子,放把梳子几根头绳就塞满了。
钱婆子:“好,好,你越来越有主意了。”
阿菱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抱着妆匣往屋里走:“多谢干娘夸奖。”
钱?她宁可花光了,也绝不再交到她手里。冯妈妈那边乐得跟钱婆子对着干,她从那里讨钱,倒是方便了不少。
巧玉看亲娘气成那样,叉着腰数落了阿菱几句:“天天钻到钱眼里去了,怎么就不知道孝顺孝顺阿娘?白把你养到这么大,良心被狗吃了?”
阿菱把妆匣放在桌案上,头也不回:“你有空盯着我,不如多盯着大少爷,我这儿的三瓜两枣值什么?”
巧玉想到那个沉甸甸的荷包,居然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自己的大好前程就在眼前,跟个厨房的烧火丫头置什么气?
巧玉瞬间没了跟她吵架的心思,只哼了一声,心道往后有事可别求到我头上来。她坐回床上盯着自己身上的裙袄看个不停,下了几次水颜色就不够鲜亮了,花样好像也有些土气,该跟阿娘说再做两套新衣裳来穿。
阿菱揣着糖块去找小丫,张婶子就笑:“你啊,太惯着她了,手里有钱该攒一攒。”
阿菱笑一笑,正要说话的时候,一个穿金戴银白皙富态的老妈妈抬脚走进厨房,周遭静了一静,阿菱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
是老太太院里的薛妈妈。
薛妈妈生了张圆圆的脸,看上去颇为和气:“冯妈妈呢?”
冯妈妈听见动静从屋里走出来,两人相熟,见了面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薛妈妈走过去与冯妈妈耳语一番,冯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平静下来,拍拍巴掌让厨房众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北鹤先生突然来京,宅邸空空很是不便,老夫人打算从厨房调几个厨娘过去帮衬一二,你们谁愿意过去?”
北鹤先生出身于河中郑家,河中府文风鼎盛,郑家卧南书院更为其中翘楚,天下文人莫不心向往之。这位北鹤先生正是书院山长的小儿子,十六岁以才扬名帝都,先帝亲点他做中书舍人,没过两个月就因对同僚大打出手辞了官。又过二十年,今上招他为太子师,车马都到了河中郑家,人却跑没影了。
拒官不做也算美名,遇到这样的读书人,皇帝也没什么法子,私底下却很是刻薄了他几句,说其人乃郑家野鹤。这话不知被谁传了出来,时间久了,世人便都称呼他为北鹤先生。
北鹤先生闻言,当即作了一篇闲云野鹤赋呈至御前,而后便四处游历山水。无人知道北鹤先生的踪迹,只是他每到一地便有佳文传出,据说陛下睡前也常读他的文章。
尚书府的老夫人算起来是北鹤先生的表姐,得知北鹤忽然入京,身边还只有两个小童伺候,便张罗着把家里的下人送过去一些。
阿菱心念一动,往前走了一步:“冯妈妈,我愿意去。”
钱婆子正在气头上,巧玉又急着往大少爷跟前凑,这时候不如出去躲个清净。
冯妈妈点点头,她对阿菱的印象不错,再说这也并不是什么人人抢破头的好差事。又挑上两个年纪稍长的厨娘、一个跟阿菱差不多大的帮厨,拢共凑齐四个人,让她们赶紧收拾包袱跟着车马去郑家在京城的别院。
老夫人大手一挥收拾出两大车的东西,又打发三位少爷领着人马去拜访他们这位舅爷。沈明泽正兴兴头头地出门赴朋友的酒席,知道被派了差事还有些不高兴,看看两位弟弟觉得自己去不去也无所谓。
二太太瞪着他:“你昏头了!那是北鹤先生,郑家人虽不入仕,门生故吏遍布朝堂,要不是有老夫人的关系在,旁人就是把头磕破了也进不去他的门。”
大少奶奶也在旁边劝道:“周公子那边,我派人去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