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来找我作甚。”杜阙按按额角,神色略微缓和。
那本《燕史》被孙瓒随手丢开,杜阙懒得再多话,权当未见:“你可知,这府里进‘贼’了?”
复杜阙不置可否,静待他的下文,俄而,果见他仍来一个纸团,杜阙展开过眼一瞧,简短道:“知道。”
孙瓒又把背靠回椅背,他向来懒散惯了,不比杜阙时刻保持正襟危坐的本事:“那你打算作何处置?”
那贼背靠大山,不好惹,但若不尽快除掉,后患无穷。
“不处置,顺其自然。”杜阙悠悠道。
孙瓒沉不住气,追问:“你有没有搞错?这贼非同寻常,稍有不慎,不止你,连弟妹都有可能遭受牵连。你那么宝贝她,舍得眼睁睁看她涉险?”
因杜阙昔日几番险些丧命的缘故,六皇子府邸赐下来当日,孙瓒便从国公府挑了几个身手了得的小厮,日夜守着皇子府,以防有心之人作祟。
不料不出两月,宫里那位就坐不住了,急不可耐地派人在皇子府潜伏,还妄图以那般下作的手段坑害杜阙,败坏杜阙名声。
一旦得逞,杜阙必定落个荒淫无度的恶名,届时,便可借此来彻底将他踩到脚底,他也永无翻身之日。
一来拔了眼中钉,二来打击了元家,当真是“两全其美”的法子,饶混迹市井多年,见过不少腌臜手段的孙瓒,亦为之一惊。
“有我在,无人能伤她分毫。”元月无疑为杜阙的逆鳞,肉眼可见的,他的眸色一寸寸暗下来,蓄满了冷意,“谁敢动她,我定要他生不如死。”
孙瓒无端打了个寒噤,眼前的杜阙,恍惚跟多年前那个身染七皇子爱犬鲜血的面容重合到一起,同样的疯狂,同样的狠厉。
“……说归说,别冲动,正经想想对策才是要紧。”孙瓒喝口茶压压惊,温声劝。
杜阙似乎意识到失态,嘴边扬起个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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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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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无事半月,杜阙的身子好多了,已经能下地四处走动了,不过仍大意不得,元月还是坚持让他住在东厢房再安心养些时日,待好全再搬出去亦不迟。
他听她的话,没多说什么,打发走了碧春、丽萝两人,再三言明可以照顾好自己,她无奈,只得由他去。
一日午膳时候,下人来报宫里的申公公来了,正在外院花厅坐着。
彼时,杜阙不过刚饮了几口鸡汤。听罢,他冲她柔柔一笑:“我出去看看,你先吃,不用等我。”
她心中微微不安,这位申公公是皇后宫里的主管太监,平素不会轻易登门到访,这回怕是宫里又出什么大事了,且跟杜阙有关……莫非,是七皇子遇难那事?
杜阙已远去,她放下筷子,托腮发愣。
不多时,他信步而来,面色如常,瞧不出端倪,她换了只手托着脸颊,假作不经意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坐回原位,鼻腔中哼出一个“嗯”字,再无话,接着喝起那小半碗鸡汤。
元月心痒难耐,却碍于情面不好多问,便懒懒抓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扒拉碗里的饭。
木质筷子磕在瓷碗边上,发出脆生生的响声,杜阙垂眸轻笑,始终不发一言,故意吊着她的胃口。
“你笑什么?”那笑落在她眼里,同嘲笑无差别,她有些窘迫,乜斜看他。
杜阙仍挂着微笑,手里的汤也见了底:“我笑你关心我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被戳中心思,元月登时红了耳朵,她急忙往嘴里拔了几口饭,扭过脸硬气反驳:“脸皮真厚。我那是关心你吗?我那分明是对案子感兴趣好不好。”
杜阙轻飘飘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直看得她愈加面红耳赤,她狠狠拧了把饭桌底下的大腿,然后咬牙冷笑道:“你爱信不信。即便你这会子死了,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话一撂下,迎来了漫长的沉寂,良久,耳畔拂过一声低低的叹息,元月窝着火气,故意不去看,只听他说:“……我信。”
不过短短两个字,她竟感受到了数种情愫:悲凉、无奈、自嘲……它们交织组成一张巨大的网,不仅将杜阙笼罩起来,也将元月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怎么能盼他死?他死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明明早已下定决心要放下过往,重新开始的。
“对不起,我不该咒你。”她埋头苦涩道。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了,“任性妄为”一词该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这便意味着,面对他炽热的情意,再不能一味逃避了。
毕竟,他可是她的夫君啊。
“杜阙,我……”元月鼓足勇气抬高视线,“你死了,我不会开心。我,不希望你出事。”
从未设想过,天不怕地不怕的元月有朝一日会因一句话而胆怯,甚至在话出口后不敢多留半刻去看对方的反应——她撇下筷子,落荒而逃。
在后院来回逛了两圈,乱糟糟的心总算平复些许,打算回房之际,和玉珠打了个照面。玉珠一如既往怯生生的,元月心情不佳,懒得计较许多,摆摆手示意玉珠忙自己的去,不料这厢刚迈开腿,玉珠竟出声叫住她:“皇子妃,奴婢有话……有话跟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