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儿,瞧着主子闭眸养神的沉静模样,福春却能感觉到,主子是真的生气了。生主子爷的气了。
福春小声道:“主子,奴才替主子更衣罢?”
苏玳精心打扮了,衣裳妆容样样精致。福春想着,怕是主子这会儿没什么心情了。将衣裳换了,卸了妆,或许心情还能自在些。
苏玳眼睛都没睁开,淡淡道:“不必。”
她偏要穿着这身衣裳候着弘晳。不过——
苏玳将眼睛睁开,对着福春勾了勾手,叫她附耳过来:“有个事儿嘱咐你。你们几个给我办好。”
弘晳从宫里出来时,已是后半夜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他不愿在宫中留宿,康熙也没有留宿他的意思,弘晳就踩着紫禁城深重的夜色出宫了。
李固照旧在宫门口等着他。
弘晳揉了揉眉心,问他:“如何了?”
李固轻声说:“奴才得了消息,说一切都按计划行事了。请主子爷安心。”
弘晳原本是应该放心的。
毕竟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走。可听完之后,他的心反而没有放下,高高的揪起,空落落的找不到实处。
一想到他的小福晋和宝贝儿子现在已经坐上了去德州的马车,这一去尚不知道何时能再见。
而他还轻易不能去德州见他们,他就觉得心疼的难受。
仅仅是刚离开,他就思念牵挂的刻骨。
骑马回府,前院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弘晳待不住,就去了苏玳的住处。
李固在后头跟着,心里却想,这福晋与小阿哥都走了,主子爷去也是个空院子,还去做什么呢?去了也是睹物思人啊。
不过想想也是,这偌大的苏园,只有福晋与主子爷最贴心感情最好。
便是去福晋的屋子里坐一坐,主子爷也是高兴的。
自两人成婚,弘晳不论何时来苏玳的住处,屋子里都是亮亮堂堂的。
哪怕是夜深了,苏玳睡下了,也总会留一盏灯给弘晳。是照亮,也是守护,是等待。
在他们还不曾心心相印的时候,弘晳也会觉得心中熨帖温暖。
可如今呢,他再来,屋里一盏灯都没有了,到处漆黑一片。
没有迎接他的如花笑靥,也没有永珚奶呼呼的笑容了。
连带着苏玳身边的奴才们都走了,院子里空空如也,她似乎连贴身用的东西都搬空了,就留了这么个空落落的院子在这里。
他来了,这儿就没人了,连个迎他的人都没有。
只剩下些若隐若现的馨香气息,表明他进宫前,他的小福晋还在这儿。
弘晳心里没着落,叫了李固来:“福晋和小阿哥去了德州,这院子就没人守着了吗?人呢?”
他不是叫图嬷嬷说,只需要带身边的人去就成了,怎么就把人都带走了呢?
都带走也就罢了,连看院子的也不留下来?
李固不知道,他也是跟着弘晳一道回来的,就只知道福晋和小阿哥已经启程的消息。
弘晳没好气地道:“还不给爷滚去问清楚。”
李固被踹了一脚,连忙去问了。
弘晳在这儿坐着,越坐越是心浮气躁。
起身走走,可这屋里什么都没有了,他转来转去的更憋闷,便出了屋子站在廊下。
等了半晌,李固没回来,也没别的人来,弘晳就真恼了。
就在他怒意上头的时候,回廊尽头忽而亮起一盏灯。
有人提着灯款款走来。
漆黑一片的回廊上,随着女子慢慢走过来,一盏一盏的风灯也依次亮起。
弘晳喧嚣的心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是苏玳。是他的小福晋。
一身鎏金粉袄,衬托的她娇艳如花。
只一眼,弘晳就移不开目光了。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今日永珚满月宴上,她的娇容美貌。
明明白日里才见过,此刻再看见她,却恍若隔世,像是隔了几辈子没见似的。
“你骗爷呢?”弘晳走上前去,要夺她的风灯,要握她的手,要攥她的腰身。
苏玳都走到他跟前了,噙着笑走过来,仪态万千婀娜多姿,可她心里还生着气呢。
不让弘晳碰到她的一片衣角,灵巧的退后,嘴上凶他:“骗爷怎么了?爷不是也让人骗妾了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以为他会回来。结果他要送她走。
说到这个,弘晳就有点心虚了:“那不是骗。”
苏玳冷哼:“怎么不是骗了?爷什么都不说,等人到了才告诉妾,叫妾立刻收拾东西就走,连一声告别都没有,这般匆忙。”
“爷是要做什么大事,这么怕妾和永珚留在这儿碍事?”
弘晳眸中流淌的光慢慢凝结起来:“爷是怕爷走之后,旁人护不住你们。”
“多少人暗中盯着苏园。我们都不在京中,四叔他顾不上这么多。永珚还小,我不能冒险。”
苏玳问他:“你要去做什么事?”她最想问的就是这个。
苏玳回来了。
伺候她的奴才们自然也跟着回来了。
回廊上的风灯全部亮起。院子里,屋中,都慢慢亮起暖色的光亮。
虽然屋子还空着,可这儿,已然恢复了弘晳熟悉的往日的模样。
外头还是有些冷的,苏玳刚出月子,弘晳怕她这么着站在这儿吹风会受凉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