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头环视了周围一眼，他十岁出头就被老爷捡回来，养在这陈家大宅里，几十年过去了，早就已经将这儿当做了自己的家。如今突然提及要离去，心中的不舍又何尝是言语能够说清道明的。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走，很多事情就无需在纠结。
在目的地就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之后，老陈头简单明了地交代了自己接下来的重点：“这剩下的都是祖产就不动了，不过家里头还有好些值钱的器物摆件之类的可以都当了，好歹凑出来一笔安家费。”
至于陈地主留下来的那笔钱，可以留着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家里的两辆马车留下来可以赶路的时候用，我会去采买一些日用品，出行的必需品。夫人还是赶紧收拾一下，时间不等人，估计要不了几日就要出发了。”他跟柳明月交了底，“尤其是少爷和小姐们，东西还是要多备齐，乡下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
柳明月没有生养过，老陈头担心她不知道怎么张罗，还特意给交代了一声。
当然，已经有过一世经历的她说起来头头是道，连很多老陈头自己没注意的点都提到了。他听着柳明月说到的十分周全，一时倒有些惊讶了。
她话音告一段落，看着老陈头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怀疑，勾起嘴角：“我也就是刚刚琢磨出来的这些点，当年我被后娘卖了之后，也过过一段苦日子。”说起来要不是遇到了陈地主，她如今也不知道在哪儿呢。
不过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个时候，她后娘应该已经改嫁了。
“既然夫人心中有数，那我就先去准备了，少爷和姑娘那儿还得您走一趟。”老陈头说罢转身便离开了，临走前，倒是把小祥留了下来，“你就听夫人的吩咐，前头的事儿就暂时不用你管了。”
至于家里头的下人该怎么打发，他自有章 程。眼下老陈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儿，那就是弄清楚二姨娘的去留，到底是跟着他们一起走，还是想回娘家。
对于老陈头而言，这两个姨娘都是主人，尽管他更偏向于目前表现较佳的柳明月，可对于已经在陈家呆了二十几年的二姨娘，他也是敬重的。当然了，敬重归敬重，如果她要走，他自然也是尊重的。
柳明月没有管二姨娘，她直奔陈梓淳处。
陈梓淳的身边有个奶娘，大家都叫她秦嫂，是个寡妇，带着俩孩子，大女儿豆子已经八岁，小儿子跟陈梓淳一般大。秦嫂是个细心的人，稳重得很，有了她豆子的照顾，陈梓淳倒是过得挺好的，这会儿正睡得香呢。
她还小，有事儿当然是秦嫂帮着张罗，柳明月只简单说明了情况，已经猜到个大概的秦嫂就自动将剩余的都脑补了。听说要带他们去乡下住，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回来了，也顾不得其他，赶忙就开始收拾东西。
而陈梓澜跟着二姨娘，老陈头既然去找了二姨娘，自然会有安排。她从陈梓淳处出来，就直奔后院的陈梓湘的住处。这个孩子一直都没人照顾，跟着女仆住在下人房，自己过得跟家里头的小丫鬟一样。
见到柳明月时，就像只受惊的小老鼠，险些跳了起来。柳明月说了三四遍她都好似不明白，无奈，只能直接将人拉走。
反正她也看过了，那小屋子里头什么都没有，仅有的几件破烂，不要也罢。她仅仅拽着陈梓湘的手，一边带着她往自己的绣楼走，一边安抚她：“没事儿的，等会儿给你洗个澡，换身衣服。”
她也没有强迫陈梓湘跟自己说话，而是径直她讲话，像是自言自语，但是却让陈梓湘慢慢平静下来。她从这些絮叨里头听到了关心，也开始尝试着放松身体。
等柳明月将洗好的陈梓湘交给阿香，自己便往陈梓旻的住处去了。小祥已经在那儿待着了，他不停地跟陈梓旻说着话，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
已经跟他相处了大半辈子的柳明月，自然是知道怎么对待陈梓旻的。说起来如今的他才只是轻微的自闭而已，若是好好治疗，为他提供好的生活环境，肯定能渐渐好转。她想起了过去自己带着他求医的种种，只觉得还历历在目。
“小祥，你去帮着小少爷收拾一些东西，这儿交给我吧。”说罢，就开始拉着陈梓旻的手，跟他对视，“旻旻乖，爹爹离开了，我们要到乡下去住一段时间，现在收拾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后日可能就要开始赶路了。”
她知道陈梓旻对这个家的观感一般，如今他才五岁，也知道不少事儿了，不想把他当做无知小儿，反而是像对待一个大人一般，将自己知道的都跟他说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懂，反正在柳明月期待的目光下，陈梓旻是点了头的。幅度很小，但是的确有，柳明月像是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般，只觉得很高兴很高兴。
之后的这两日便是各种忙乱。
老陈头虽然一直在门房，可他到底跟在陈老爷身边多年，又曾经是被当作管家候选人培养的，该有的见识和魄力一样不少。外头的环境如何，他也有所察觉，家里头的这些事儿要真的处理起来，还真的得靠他。
柳明月不同，她虽然多活了一辈子，骨子里头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坚韧，却仍然有成长的空间。她需要做的，是利用自己的记忆，规避掉大的伤害，至于日子如何，还是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