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处于此,竟有几分难以分辨…
是虚拟还是现实。
眼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石碑,旁边供奉着的也都是些不值钱的吃食,全然不符他先前对这人的了解与猜想。
他虽被困宫廷,可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良之物。
这样的人,合该是大家族出身才对。
为何…?
忽地,席澈像是想到什么,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
梦境之中,他是一个过路者,只能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可这次,场景却随他的心意所动。
眼前迷雾重重,似有一层薄纱蒙在眼睫处,让人瞧得不甚真切。
孤零零的月光照着满院的落叶。
大门顶部的字迹沾带着些许的血色,连带着牌匾也不如最初时那般熠熠生辉。
转瞬间,他第一次看清了牌匾上偌大的烫金字体。
是…
纪府。
席澈屏住呼吸,试探性走近。
已是暮色四合,府邸内空无一人。
林木影影绰绰,廊檐下亮起了几盏灯笼,浓重的血腥味似乎沿着灯笼一路挥发,直至进入席澈的鼻尖处。
偏院内供奉的菩萨金身佛像依旧如往日般,微微俯瞰着府内众人。
月光清冷地打在佛像前的砖石地面上,映出的冷光混杂着空气里浓的散不开的血腥气息,有股说不出的诡异。
仅仅只是粗略扫过,也足以被这番景象所惊。
满门被屠,何等惨状!
月光不知何时被游动的黑云遮蔽,一点点昏黄赤红的光,从他脚下慢慢亮起。
席澈猛地睁眼,下意识去看周围。
阵阵清香拂过,地龙徐徐燃烧着,屋内一派温暖。
梦醒了。
第58章 惊变
夜色正浓, 席澈一袭素白锦袍。
流光潆洄,似是将月光披在了身上,一派美好。
他的神情却并不轻松,素来平稳的情绪也因着方才的梦境而泛起涟漪。
那梦太真实, 真实到…
就像是他真的亲身经历过一般。
腐烂的腥臭味, 婴儿的啼哭声。
似乎所有的腌躜事情, 都发生在这一片天地之间。
天色暗淡下来, 游动的乌云遮住了仅剩的半抹月色, 屋内燃着火烛。
微弱的光晕跳跃于少年的脸庞之上,他的脑中亦是无限混沌, 甚至有几分模糊不清。
光明与阴翳相互追逐。
远处的高山似乎突然变得遮天蔽日起来, 整座府邸像是身处方圆几里的荒地一般,只有他们二人。
人…?
他下意识微阖着眼,尝试着去回忆方才梦里所见。
光影似乎在此时重合,一下子便冲破他原有的认知。
石碑依旧矗立在那儿, 周遭的一切却变得虚幻起来。
直至下一瞬, 碑体上的刻印缓缓浮现。
是…纪黎的墓。
他亲手铸造的。
......
京都,御书房。
屋内不算凉, 烛火幽幽。
崇安帝望着眼前的人,目光中隐带波澜, “事情做的如何了…?”
谢允丞:“不负父皇所托。”
他的表情隐匿在阴影中, 像是锋利的刺刀被刀鞘所覆, 虽平静, 打眼一瞧, 却是冷的。
低垂的睫毛下, 眉眼冷冽,“纪府一切正常。”一眼一板恭敬道:“儿臣…幸不辱命。”
崇安帝搁下朱笔, 缓缓站起身,几步走至谢允丞跟前。
帝王的视线随着他本人的意识一道望了过来,带了些审视的意味。
如同淬了火,裹挟着丝丝烈焰与强光,直直闯入人的眼瞳,而后,进入更深一层的内心深处。
他一瞧便知,这不是眼前人的真实想法。
这个自己最钟意的儿子似乎总是有藏于□□的其它想法。
这次,像是兀自压抑着什么,在同他倔。
不过…
这并不重要。
明面上,崇安帝只是淡淡道:“老四,你从不叫我失望…这次,也一样。”
“哪怕看着再正常,该做的,还是得做。”
选择已经做出,之后的一切也就永远无法更改。
早早候在一旁的掌事太监立即上前,面上似有喜色,“四殿下,您接旨吧。”
阉人特有的尖细嗓音萦绕耳畔,殿内寂静的氛围中,甚至有几分尖锐与突兀之感。
声调带着点明显的起伏,像是在道贺,“您可真是福泽深厚,真真地前途无量啊!”
谢允丞听着前面对他的诸多赏赐,始终目光淡淡。
直到圣旨的最后一句,提及对他生母的追封。
他顿了下,胸中涌起一股异常的情绪,脑中更是瞬间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一步错,步步错。
鸿沟两侧,隔的也不仅仅是距离而已。
或许…
选择未来的太子之位,才是他应该做的。
他心中的复杂情愫愈发浓郁,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淹没进去。
接过圣旨,道:“多谢父皇。”宫中号梦白推文台,语气像是有些始料未及,透着点不多见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