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还未彻底散去,纪黎谨慎着并未开口。
外面的人见她不答, 又捏着嗓子问了句。
这下, 她便能确定了。
纪黎干脆微阖着眼, 装着样子假寐了起来。
车轮滚滚, 即使身处内部仿佛也能感受到车外几经变换的风景。
距京都越来越远了。
马车走得并不快, 更像是身处队伍中,隐隐有压低的交谈声。
直至掺杂进一阵古怪的腔调, 带着点北狄附近特有的口音。
下一刻, 马车前面的帘子被猛然拉开。
小姑娘脸颊两边泛着红,鼻尖也红红的,带着股与年龄亳不相符的老练,像是在挑选货物。
纪黎虽对北狄话一知半解, 可因着席澈的缘故, 她也粗略学习过。
常用的词语与语气亦能知悉一二。
眼前一片黑暗,人其他的感官无形中便被无限放大了许多, 带着点砂砾质感的嗓音,用着陌生的语调在与另一道声音交谈。
他们似乎是在协商什么。
纪黎听不懂, 干脆努力把这些话记住。
直觉上, 她总觉得这件事处处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良久, 眼前的光亮消失, 外头的交谈也一并变轻。
纪黎耐着性子又等了片刻, 才悄悄把眼睛睁开了点儿。
过了几瞬, 便进来了个侍女唤她,“殿下…?”
这些时日虽然居于宫中一角, 一举一动都被监视,可她的消息却并没有太滞后。
宫中的下人惯会察言观色,明面上,皇家人又的确对纪府青睐有加,故而服侍她的侍女仍会传消息给她。
纪黎心知这是有人想让她知道的消息,是筛选后的,可她还是好脾气地照单全收。
一开始,那侍女有些戒备,但时间久了,也不自觉被套了许多话。
朝中形式如今已然大不相同,皇后与林贵妃似是拧成一股绳,站在了谢允丞的对立面。
加之崇安帝久未现身,朝堂上争执不休的同时,甚至还隐隐传出了皇帝早已仙逝的谣言。
但纪黎并不认为谢允丞会这么做。
依她对那人的了解,这会儿,怕是无论如何都会把命给吊着的。
当下,喊她殿下,那应当是册封的旨意昭告天下了。
她顿了下,面上像是被倏然而来的光刺了刺眼,有些晕,带着点鼻音迷迷糊糊开口,“…什么。”手掌撑在垫子上,努力想坐起身,“殿下?是…唤我的?”心里却已经对指使者的身份确认了八成。
崇安帝年少时还算颇有建树,但这光景更像是昙花一现,人到中年后便愈发无能,以至各地藩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如今…不止是藩王,皇后太子一党的野心也已经跃然纸上了。
皇后不如林贵妃那般母族势大,能稳居中宫也多是因为先帝和自身的谨言慎行。
可这么谨言慎行的一个人,也会因为时间和权势改变。
竟然还找上了北狄那边的人。
纪黎甚至不敢去细想,他们到底还做了多少蠢事。
那人见纪黎神情恍惚,面上露出几丝轻视。
过了这么久才醒,又一副病歪歪的样子,亏得还是武将的女儿。
面上丝毫不显,“殿下醒了,就随奴婢来吧。”说着就要来扶她。
纪黎这才像回过神来,眸底闪过几丝慌乱,又像是觉得无济于事认命了似的,叹了口气,就着对方的搀扶下了车。
不经意间指节相触,下一刻又猛然收回。
这人虎口处有层薄茧。
她悄悄打量着,眼瞅周围的景色有几分荒凉,纪黎索性继续默不作声地跟着一道进了屋。
说是个客栈,其实更像是个暂时的落脚处。
“这是哪儿?”她略微想了想,蹙着的眉头便又松开了,像是安慰自己一般,坐在那儿又不说话了。
那婢女把人送到才像是完成任务般,也有了几丝心情回她,“殿下,这里是我朝与北狄的交界处。”
纪黎:“噢。”
“......”
“殿下不问些别的…?”
纪黎瞅了她一眼,“我是想问些的别的,可你会告诉我吗?”
那婢女愣了下,显然没料到对方主动询问,结果竟是这么个态度,面上噎了一下,“殿下不好奇奴婢带您到这里是要见谁吗?”
纪黎勾起唇角,神情有些冷淡,语气也平缓极了,司二而2伍九仪死七“我一个人,也值得皇后娘娘她们费这么大的心力吗?”她像是真的不解,一步步走至那婢女身前几步,“孙姑姑真是忠心耿耿,臣女…佩服极了。”
这话说完连她自己都愣了好一会儿,颇有些受不了。
怎的学起席澈那副绿茶腔调了。
不过…
扫到对面一脸晴转多云的神情,心里到底舒坦几分。
“你替娘娘做了不少事吧,这次,是到我头上了?”纪黎不知道为何冷不丁儿地算计到她身上,语气中带了点不明显的试探,望着对面的人,“死也得让人死个明白,所以…能问问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