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
他还委屈上了?
“我…”正欲说些什么,一动, 她才发觉自己身上疼得很,沉默两息,索性收了力,“嗯。”
席澈的神情有几丝小心翼翼地讨好,问她,“那你…”
这样子,惹得纪黎没好气地瞅了他眼。
他却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上了塌,虚虚拥着她。
少年人的胸膛带着股淡淡的温暖,他似乎是害怕碰着她的伤口,微微隔了点儿距离。
“你…别生我气。”话说的没底气极了,手下的动作却是半点不退,小心翼翼道:“我会改的。”
纪黎只是沉默。
她不知道这人怎么理解的,还敢厚着脸皮来抱她!
分明大半天之前,这人还用箭指着她!
“你下去。”伤口处还有几丝痛,她索性冷着脸命令,“快点。”
席澈顿了下,瞥见她冷淡的表情,还是有几分不情不愿地下了塌,眼瞅着又要半跪着…
“坐。”
他便依言坐下了。
玉佩早就被纪黎搁在固定位置,等恢复些力气,她便把东西拿了出来,“还你。”
见席澈不接,语气立刻冷下三分,“拿着。”明明是他的东西,现在又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是给你的,送你了。”对方干巴巴地补充,“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必须得还回来的道理。”
纪黎:“这样。”席澈固执地不张开手,她索性把玉佩放回了枕边,转头说起另一件事,“云壹她们呢?”
谁知少年竟会错了意,急忙道:“我没,我没为难她们…都好好安置着的。”见纪黎还是一脸冷色,他抿了抿唇,朝她手里塞了把东西。
刀柄的触感十分明显,去除掉刀鞘,更显得寒光森森。
纪黎一怔,长久保持冷淡的表情也终于有了几丝波动,“你干什么?”
席澈不答,握着她的手示意她接过匕首,“给。”他的语气认真,“还你一刀。”
入了夜,月白如雪,寂寂冷辉洒进窗内。
屋中烛火摇曳,少年的脸雾蒙蒙的。
他见纪黎不动,随即按着她的手用力,“一刀而已,不妨事。”
初春的天,他只穿了薄薄的一层衣袍,刀尖紧挨着,严丝合缝地抵在那儿。
纪黎的心头忽地涌上来一股自己也不说清的感受,道:“…不要这样。”语气又平复回原先淡淡的样子,张了张口,没有继续再说话。
等了片刻,待她抬眼时,却骤然看见对方的身子往前进了两分!
刀尖上已有血渗透他的衣裳,刺目的红随之一道晕染开来。
“你干什么啊?!”纪黎的语气忍不住带上几丝责怪。
席澈:“不干什么…就是道歉。”
他的眼睫微微耷拉下来,大约是候在一旁守了许久,眼下的青黑挡也挡不住。
纪黎这么望过去,才发觉他眼底全是红血丝,不知道多久没睡个好觉了。
也是,带兵打仗,即使他再有天赋,也颇具实力,可仍是免不得要独自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
席澈是主帅。
既如此,便丝毫不允许行差踏错。
纪黎知晓他的不易,可如今,才又一次如此具化地感受到。
北狄的那些人,又怎么甘心听一个少年人的话呢?
想让他们住嘴,必得…置死地而后生。
罢了。
“你知道有多疼吗…?”再度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调是有些哽咽的,“我真的很害怕。”
甚至觉得,万念俱灰。
“不怕,不怕,没事的。”
“我是说你的伤。”纪黎也不知道自己原先还好好的,能够保持冷静,怎得现在还越聊越委屈了,“旧伤未好,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拉弓射箭!!”还指着她!
席澈听了这话,心里却是极为高兴的。
她愿意和他闹别扭,发脾气,这才证明纪黎心里有他。若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她定是不会理的。
“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心!”席澈肩膀处的血还在汩汩流着,他竟就跟个没事人一般,反倒把旁边小桌子上温着的花茶递了过来,“消消气,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可怜兮兮道:“多少喝一口。”
纪黎向来是不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的,奔波许久又昏迷这么大半日,她也确实是渴了。
喝了水,见席澈这副几经摧残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放缓了点语气,但仍旧是淡淡的,“你也喝点水歇歇。”
少年人极力克制,但望过来的眼眸里仍是泄露出零星的欣喜,“嗯。”说着拿起纪黎没喝完的半盏茶水,三两下就给喝干净了。
喝了茶,两人之间的隔阂便消散了点儿。
颇有种幼时和父母吵架后,对方喊她来吃饭的默契。
“我还没原谅你。”她瘪瘪嘴。
“我会赎罪的,姐姐。”席澈又默默摸上了塌,凑到她身旁,“用我的余生。”
“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呢…离我远点。”
“一点点血,忽略不计。”他不接后半句话,又往里更近了几分,“别气我了…”尾音带上点撒娇的意味。
闹到最后,纪黎执意要求他走,“刚打完仗,战后那些琐碎的事多着呢,你就这么呆在这里,也不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