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地域也不似中原这般,气候温和,反倒是多出几分截然不同的反差感。
在那里,多的是些弱肉强食的、不成文的规矩。
穷人会被驱逐到茫茫荒漠里,被迫寄存于干涸的河床旁,祈求微末的生机。
而达官贵族,则拥有使用广袤草原的权利。
不止是生活地域,其他细节更为具体。
金器美婢,食物住所,诸如此类。
他的视线偏了偏,注视着玉佩中央处点着的一抹碧色,目光中也显露出几丝回忆。
幼时偶尔凝望着这抹淡淡的绿意时,他便总会莫名想起风尘滚滚,满目苍凉黄色之下,落日余晖时那几株半大的仙人掌。
那是独属于穷人的美丽风景。
后来,他总会透过这丝绿意,想起家乡。
他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北狄了。
手下未停。摸索着朱笔笔身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小凸起处,不自觉按了两下。
低垂着眼,似乎是在衡量着什么。
周身的气质也不由得裹挟着几丝冷意。
下一瞬,便拿起刀在自己手腕处随意地划了下——
鲜红的血缓缓流出。
夜色笼罩,血红点缀于白调的肤色上,愈发妖冶诡异。
他抹了些血迹在朱笔的凸起处,接着,把它们在纸张上压实。
手下使了力,印记也格外清晰。
他只静静凝视着,不发一言,而后,把纸张离得更近了几分。
好似这样便能看得更清楚些。
月光坠入室内,直直铺在纸张上。
血迹汇成线条,曲折弯延,蔓延至中央处,交汇成一把竖起的尖刃形状。
满是锋利与锐意。
席澈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北狄特有的兵器,也是战场厮杀中最普遍的器具。
更重要的是...
他曾在舅舅的书房内见过此物。
这是独属于北狄皇族的印章,事态紧急时,可做玉玺之用,批阅军情,调动部队。
某种程度上,这也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方便皇族成员彼此相认。
他的呼吸不由得微顿,摩挲着那印记,神色认真。
果然,他没猜错。
忽地,席澈的身形微微一滞。连方才恢复的呼吸声都又放轻了许多,近乎于无。
抬起眼扫视着周围,紧抿着唇角。
下一瞬,却又像什么也没发现一般,神色自然地站起身开始收起东西。
屋外的院子内,夜色融融,月影遍地。
夜风轻拂而过,树影婆娑间隐约可以窥见地上斑驳的人影。
第19章 旧部
席澈把东西放到别处,神态自若地把窗棂一推,开得更大了些。
入夜后,与白天还称得上凉爽的气温不同,更多了几丝寒凉。
凉风徐徐,更是吹得人思绪都清醒了许多。
他等了会儿,饶有兴趣地眺望院子里的某处。
这人的武功好像比他高出不少,若是想要悄无声息地杀掉他,易如反掌。
方才他大概也看到了大半过程,可仍旧不为所动。
或许...这个人认识他?
他紧紧盯着地面上被月光撒照着的人影,敛了神色。
装模作样地要去关窗休息。
下一瞬,一道人影骤然从窗户一跃而进。
男子年纪大约中年,两鬓间隐约可见星点斑白,浓重的眉眼,鼻梁高挺,一眼望去长相颇有几分粗犷。
他身上虽穿着边塞这边常见的服饰,可席澈一眼便能确认。
他是土生土长的北狄人。
席澈面上并不意外,正欲寒暄两句试探一番,谁知这人见了他便有些情难自禁,剧烈喘起气来。
“像,像啊...真是像。”
他不做声,只静静望着对面的人。
半晌,待那人平复一些后,低声询问道:“前辈可否坐下一叙?”
心底已经快速有了不少猜测,但面上他仍然一脸恭敬,仿佛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比自己更厉害的长辈,想要探讨一番。
甚至连说话时,也不由自主显露出几分少年人的懵懂气息。
转身去给对面的人倒茶,边把碧色茶盏递给他。
手还未伸出去,这人便“哐”地一声跪地,大半个身子紧紧扣于地面之上。
“老奴卫振,参见少主。”他的语气卑顺又虔诚,隐约间可以窥见那些兴奋波澜。
惹得席澈无端想起幼时祭拜时,那些人叩拜舅舅的模样。
他只能躲在暗处,悄悄地看。
可...他又是不同的。
“前辈或许是认错人了,我不是您口中的少主。”
他的容貌酷似母亲,如出一辙的妖冶与艳丽。
融合掉几分中原的温和婉约后,模样更为精致,与粗犷的北狄人大不相同。
愈长大,这点特质便愈发明显。
“您或许认识我的母亲...可我只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绝非您所说的北狄少主。”他语气友好,但话语间还是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戒备和疑心。
卫振听了这话,有些激动,“奴不会认错的,您切勿妄自菲薄啊!!!”
席澈垂下眼,没说好与不好,又道:“您既然说认识我,那便应当知晓我的身世,我这种人,不值得您冒险。”他凝视着卫振靠近耳廓处的那抹旧伤痕,停顿几息道:“不管您是想要下注广撒网,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在乎,还请前辈您快速离开此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