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一会,余光扫到身侧的人有几分心不在焉,伸手拽了他一下,“你在听吗?”
视线所及,少年身着月牙白调的锦衣,门半开,荡漾的光晕映照在他身上,泛起淡淡的光。
鲜红的唇微微上翘,听到纪黎问他,下意识便答话,“在听。
她不信,轻笑一声问他,“那你说我方才说了什么?”
席澈:“你说,要带我去看看花灯节。”
纪黎:“......”
她抬眸望去,不知怎的,蓦地起了点逗弄的心思,道:“我只是同你科普,何时说要带你去了?”
席澈便又不做声了。
每每他委屈时,就都要用这种好像被抛弃小狗一般的神情,睁着湿漉漉的眼,直直望向她。
他的眼睛本就极为美丽,眼眸流转,掀起眼皮注视时,都无端让人忍不住偏移视线,不敢与之对望。
纪黎当下亦然。
她默了几息,道:“你...也没说错。”
星沉月落,时间如雨流逝。
选完衣料,她便把这件事暂时抛诸脑后,按部就班继续着先前的琐事。
却没想到,待衣服一赶制出来,这人就又寻了个由头来找她。
望着不请自来的某人,纪黎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问,“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席澈倒是感觉良好,轻车熟路地找到自己常坐的凳子,“没事我就不能来嘛?”语气有几分可怜兮兮反问道。
“不是,我是觉得你天天忙于学业,一早还要过来我这边练武,哪里还能来这么多精力?”
少年神色认真,不知又被哪句话触到了弦,义正言辞道:“我精力很好的。”
纪黎瞟了他眼,努努嘴角,“看出来了。”
大前天是练习技巧上不理解,昨日又是来蹭午膳,今天...
玉面郎君,耳尖羞红,眉宇间似乎有些苦恼之意,坐在那儿也不说话。
倒是很适应当下的环境。
她瞧着席澈一身新衣,大约猜到他是因什么而来了。
少年穿着荔白色外袍,是那天她指给他的新料子。
上面绣着竹影与飞鸟,很适合他。
长衫外面罩着一席水墨绿的袄衫,衬得肤色极白,像是扑了层薄薄的铅粉,偏偏又不带丝毫女气。
挺直身子坐在那里时,莫名让人联想到覆着雪的寒松,清俊也孤傲。
不过于纪黎而言,她更多地是回想起荣华寺时他还有些青涩的模样,有几分害羞地问她好不好看。
这会儿,他早已转了性子,得了依仗在这装模作样。
八成等着她问呢。
她干脆也闷着,学起身侧人正襟危坐的姿势,神色自若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随着动作,一股檀木香气萦绕而出。
碧色的茶水配上清雅檀香,喝得人都暖和了许多。
屋外不远处有鸟雀长鸣两声,离开光秃秃的枝头,呼啦啦振翅而去。
半晌,席澈有些憋不住了,问她,“你...没发现我和昨日有什么不同吗?”虽面上淡淡的,话里却是有股明显的在意。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回事。
相处久了,纪黎也大致摸清了他的路子。
心里感慨这人还真像弟弟一般童真的同时,也难免喟叹几声。
找了几下感觉,委委屈屈地学了起来,“我怎么会知道你有什么变化?”没等对方开口,又道:“我性子愚笨,你若不愿意告诉我,那便算了...”
她甚少这样矫揉造作,临时兴起的恶趣味,一下子把自己也给说得有几丝不适应。
话到最后,声调越来越小,几乎消失不见。
语罢,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一抬头却见席澈不知何时正紧紧盯着她。
双眸隐隐有些发亮,还带着点她看不懂的色彩。
渗人。
第21章 春心
无言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开来,连带着纪黎都有几丝莫名。
这人...怎么这般直勾勾地盯着人瞧。
奇奇怪怪的。
下一刻,她似是被那目光灼烧一般,无意识偏开视线。
等几息之后再度抬眼,席澈早已恢复如常,垂着头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着外袍上露出的竹影纹路。
不答话,像被设定好了什么固定的程序一般,一板一眼。
两人都习过武,隔得也不远。
同处一室,少年紊乱的呼吸声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想法。
虽只有一瞬,但足以证明,他并不像面上表现出的这般平静自若。
府里的人都不会乱说什么过分的话,只当是席澈运气好,平步青云了。
他并非不知道那些猜测。
每每想要辩解几句时,心底的那些思绪便总会把理智拽回。
这样便很好。
席澈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抬眼,“所以,灯会...我穿这身衣裳如何?”他知纪黎有些尴尬,索一下子揭过方才的话题。
少年站起身,左右缓缓转了大半圈,展示着衣服上的图案纹路。
随着动作,衣衫微微摆动。
他猛地这么站直起身,纪黎才惊觉。
少年人的轮廓逐渐消弭,成年男子的气质,隐隐可见。
这两个月,他长高了许多。
她已经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更好地对话。
不过,好像也不用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