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换了人。
谢允丞独自苦苦挣扎,紧攥着线。
怕一丢手,纸鸢便飞走了。
可这次,要放飞的线一开始便不在他手中。
天气虽恶劣,但雪已经小了不少。
纪黎等了两息,便有些厌烦了。
“我走了。”这回,像是强硬的通知,也更像是给这段似是而非的关系画上了句号。
“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这话是曾经谢允丞对她说的。
时过境迁,竟也轮到她来告诫对方了。
“纪黎。”他顿了顿,脸上显露几丝具象化的阴郁,有些挫败道:“你才是疯子。”
“你以为席澈便是好人吗?!他只怕会比我更不如!”
黑暗里,那双眼睛有些病态的雾色,灰灰的。
那些略带歇斯底里的陈述,以及能被人轻易发觉的讽刺也一道涌出。
屋外布满青苔的石壁旁,几片沾满霜意的桐叶飘过,沾湿了栖止在树上的鸟雀。
他的唇边勾勒出一抹讥讽,“我与你说我不同了,为何你就是不肯信我…?”
这段感情里最大的底牌,他本不想说的。
可对面人的神情太过坚决,让谢允丞兀然有些措手不及。
这般快速地抽离,他绝不允许。
哪怕之前怕她伤心而想要封存的话语,此刻也顾不上地被一并倾倒而出。
“席澈,他不过也就是个道貌伟然的侩子手而已。”
他的脸上还挂着没有消散的戾气,掀起眼皮望向她,颔首道:“你以为,他为你求情,便就是好人吗?”
面上笑意不减,瞳光中的森冷愈发可见,“纪家的覆灭,他的功劳可不小啊。”
“如此…你想听听吗?”
第48章 意图露
“你胡说些什么?!”提起席澈, 纪黎登时就变了个反应,面上有几丝不虞,“有病就去治,别来我跟前发疯。”话里也显露出几分攻击性。
这骤然转变的态度惹得席澈暗自瞅了她眼。
他把玩着手上的小物件, 周身满是骇人的冷意, “你不想听听吗?”
寒霜渐重, 冷风从窗棂的间隙里滑进, 零碎的月光投注进屋, 暗沉沉的室内霎时亮了许多。
微风一吹,烛火也跟着跳了两下, 光影透过窗纱, 像是镀了层淡淡的珠光,轻轻洒在殿内的砖石地面上。
纪黎眉眼间的客套笑意又淡了些,“你口中没有真话。”冬日的夜,她的身上还残存着几丝冷香, 袅袅袭人, “听不听又有什么必要呢?”
唇角微扬,目光锐利极了, 话语也满是冷凝意味,裹挟着阵阵冷空气, “谢允丞, 可以了。”
到这里, 就可以了。
话语未尽, 对面的人却好似一下子便读懂了她的意思。
两世的默契总是这般, 见缝插针地将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填充满。
眼睫颤动间, 浓重的雾气便把眼底最后一丝的不忍给蒙住了。
“阿黎,我知道你怪我。”
“可席澈, 他也是与我一样的人,做着和我类似的事情。”他站直起身,扬唇懒懒道:“纪家为何会那么快衰败,不过几日光景便彻底倒台,这些,此类种种…你想过吗?”
男子一句接着一句,恍若恶魔的低语。
他的姿态懒散,话里的语气却是不多见的凝重与正经。
纪黎忍不住一怔。
谢允丞了解她,如同她知晓对方的点点滴滴一般,他也惯会用有些手段逼她回答。
她顿了下,迟疑两息,没搭话。
见她表情没有半点松动,谢允丞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低沉沉的笑意从胸腔内慢慢显出,他“啧”了声,嘲讽的意味十足,“你是不是想说,树倒猢狲散,不必对往事多言…?”
向前几步,以一个侵略者的姿态,步步围绕。
茶色瞳孔内一片暗涌,却是转身几步打开了窗。
十二月底的夜晚,温度很低,风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头发跟着衣袍一起,有几丝凌乱。
谢允丞的眼皮微微垂着,露出有些微红的眼角。
比之往日的从容持重,多了几分不为人知的颓废与阴戾,“可倘若,当时抄家的锦衣卫,就是他席澈指示的呢?”
“做完恶人,又来假惺惺地装模作样…呵。”
纪黎有些愣,下意识抬眼去瞧谢允丞的方向。
过往的那些痛苦,万千的哀求哭泣,仿佛都在此刻具象化。
呜咽声渐渐大了起来,震耳欲聋。
接着变成利剑,兀自出鞘,直插人心。
谢允丞转身,直直朝着纪黎这侧走来。
窗未关严,寒凉的空气顷刻间便跟着大片涌入。
屋内只有微弱烛光,与融融月光相合。
待纪黎再抬眼时,她眼前的光已完全被谢允丞遮挡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眸底带着审视,“就算当时你初登基,根基再不稳…也轮不到他一个臣子来指挥抄家吧?”嘲讽道。
“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权力。”想到前世两人那场古怪的对峙,以及席澈不甚恭敬的姿态,说到最后声量渐渐地低了,反问道:“你现在…也上赶着泼脏水这一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