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萧知行性子沉稳,此时说话也焦躁起来,言辞间满是对慎王的盛怒。因着此次慎王愿意出兵援助天门关,魏谦只说慎王或是另有苦衷也不定,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虽不至于刀剑相向,但已是争锋相对。
谢明翊披了衣裳,坐在案桌前,终于缓缓开口。
“一个一个,依次来说。”
几人顿了顿,强压下情绪,将崀山所发生之事诉诸于谢明翊。
整个过程,谢明翊并未开口,但不知是否因他面色太过平淡,卫姝瑶甚至觉得他早已料到此事。
可心里还是觉得奇怪,按理宁王和萧家得知太子出事,他们才该是先发制人的那边,怎的如今是一向胆小怕事的慎王先动了手?
听完众人禀报,谢明翊慢慢起身,再望卫姝瑶一眼,才推门出去。
庭院外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赶来,一双双或焦急或愤慨的眼睛偷偷打量着他。
谢明翊面无表情,站在庭院中央,看着卫姝瑶悄悄从廊下离开,他再转身,面向众多或探究或疑惑的目光。
见太子眼神缓慢扫过来,众人慌忙挪开了视线,无人胆敢与他对视。
谢明翊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他只是莫名觉得好笑。
既然众人都盼着他当机立断,他总不能叫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来人,绑了萧家兄妹,连同天门关所有萧家人等,严加看管。”
他随意吩咐,梁锦立刻制服了愤慨而起的萧知行。
其余人等,更是神色惶惶,不明白太子用意如何,分明是慎王先动手破坏同盟,可太子反而先扣下了萧家人。
云舒急匆匆奔出屋子,听闻父亲做了荒唐事,正是百思不得其解,刚到庭院就见谢明翊扣住了萧知行,也是大惊失色。
“殿下!这其中必定有误会,我父王不是那等意气用事之人,萧家军应当也不会……”云舒急切道。
“不会如何?”谢明翊淡淡开口,“云萧两家本就有世仇,慎王救下萧迎父子已是不计前嫌仗义相助,必是萧家图谋不轨,慎王迫不得已才做此决策。”
他冷眼望着远处站立的守卫,音量略提高,让庭院众人都能听见,吩咐道:“即日起,除留守天门关的兵力,其余人马随孤北上,接应慎王。”
众人面面相觑,只敢用眼神暗自交流。
“诸位还有异议?”谢明翊慢吞吞问。
除了魏谦神色焦急,觉得太子突然发难萧知行有些奇怪,其余人谁也不敢开口。
谢明翊本也没打算听,只是将目光放远,瞥一眼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将士,看他双眼发亮地急匆匆跑出去了。
谢明翊扯了扯唇角,挑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去收拾东西,午后出发。”他拂袖离去。
发生了这样突然的大事,卫姝瑶也无心用膳,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动手开始收拾包袱。
“卫七姑娘,你当真要随军北上?”贺祈年过来问她。
卫姝瑶脚步匆匆,迎上去,低声问:“你给我父兄去信了吗?”
“你相信卫将军,他不会如此鲁莽,不会站在任何一方。”贺祈年沉吟片刻,说:“只是沈兴良将军如今也已经赶到崀山,不知要乱成什么样了。”
卫姝瑶重重叹气,她实在担心兄长为了和萧家的情谊,与慎王乃至谢明翊起冲突。眼下这事情处处透着古怪,料想不是谁对谁错这般简单。
一切都要等她亲自北上,才能明白真相。
她好不容易才稍稍化解了谢明翊和父兄的矛盾,可千万不要再起波澜。
卫姝瑶怔怔出神,却听见长顺带着萧玥推门入屋里来。
“萧四姑娘,你不是被关押……”她惊讶地发问。
萧玥还有点懵,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果子,茫然地说:“太子殿下说,你们回来前让我住这里。”
长顺匆匆上来,对卫姝瑶悄声道:“姑娘可别走漏消息。”
卫姝瑶脑子也发懵,怔愣了半晌,才明白谢明翊是做了个苦肉计。
明面上拘了萧家人,实则是为了让慎王放松警惕,以为太子站在他这边,他才不会轻举妄动要了萧家父子的命。
难不成慎王真的有问题……
可谢明翊,他到底又要做什么?
河州崀山山脉,是北狄和大魏接壤最长的边界线。
如今崀山一分为二,北侧是北狄抢占的地域,隗烈自从上次溃败后,退回了据地,决意休养生息再图谋时机攻打大魏。
荒原之上,夜风呼啸,扎于北狄军营的猎猎旌旗被狂风吹得左右摇摆,随时要歪下去似的。
距离这片营地不过一百里的地方,是大魏二十万兵马的前锋驻扎营地。
虽然已入盛夏,但北地夜间并没有酷热难耐,反而时有狂风暴雨。
这是北地十几年来天气最恶劣的一个夏日。
每日都有士兵因痢疾或是热伤风等疾病死伤,粮草亦是短缺,战马也死了不少,种种呈报皆令隗烈心烦不已。
这样的状况,隗烈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等着新的粮草支持到了,才能与大魏正面作战。
是故撤回崀山后,北狄不敢再与大魏进行大规模正面交战,只陆续有几场小打小闹。
隔着崀山南北两侧,双方各自安营扎寨,皆按兵不动,但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只等着时机成熟给予对方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