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不大想挟恩要求罗淮英帮忙,但现在别无选择。
罗淮英曾在沙场上险些殒命,是兄长拼死救下了他,此后罗淮英对父亲兄长愈发忠心耿耿,连带着对她也尊敬有加。
即便见面不多,她也知道这是个仗义相助古道热肠的人。
卫姝瑶忽地又回想起,兄长救下罗淮英之后,她与谢明翊的往事。
彼时,因为救罗淮英,兄长受了重伤,昏迷了好几日,贺大夫和父亲都说他可能会长眠不醒。卫姝瑶日日祈祷,焦急得不行。
她心绪低落,便去了城郊寺庙抄经放灯。她抄了足足三卷经书,待到天色已晚才离开。
下山的路林深幽静,暗影憧憧,她神思恍惚又走得慢,不知不觉便偏离了小径,走进了后山。
夜色中,冷不丁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腕。
“前面,悬崖。”
卫姝瑶吓了一跳,心下惊惶,昂首却对上一双清冷的黑眸。
第18章 失控
卫姝瑶去了沈府学堂念书后,实则很长一段时间都和谢明翊毫无接触。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话。
她认出了谢明翊,不由得低声解释:“多谢……我找不到路了,你可以带我回去吗?”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话柔声柔气的,不自觉露出孩童的惊慌失措。
谢明翊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此地。
他只是淡淡应了一个字,“好。”
深夜里黑漆漆的,林中一片静谧,静得只能听清二人踩在枯枝上的咔嚓声响。
卫姝瑶跟着谢明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坑洼的山林间。借着微弱的月色,她才能看清谢明沉稳的背影,勉强跟上他。
她第三次差点摔倒时,脑袋倏地磕上了他的后背,疼得低呼了一声。
谢明翊忽地停了脚步,伸出一只手,“过来。”
迎着微寒的凉风,她毫不犹豫搭上了他的手。
夜色浓稠,她看不清谢明翊的面目,若是借着光细细分辨,就能看到他面色略微有些复杂,蹙眉瞥了一眼她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
“你说,会不会有坏人啊……”卫姝瑶抓着他的衣衫,为了化解尴尬而找话。
谢明翊顿了顿,蓦地转了手腕,将她柔软的小手纳入掌心,力道却不大。
“这样,不会摔。”
因着他原先做了几年哑巴,自卫姝瑶认识他以来,便知道他说话总是极简短的。她没有细想,连忙收紧些手指,抓牢他的手。
谢明翊呼吸一顿,拇指指腹在她光滑细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而后却也紧了紧指节,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些了。
卫姝瑶已经忘了是怎么跟着谢明翊走出了那片密林,只是他掌中传来的触觉,仿若只是昨日。
卫姝瑶愣了半晌,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将往事驱散干净。
她本想再起来画图定一下春搜逃跑的路线,现下却提不起任何劲儿来了,于是只是闭上眼,逐渐入眠。
就在快要沉睡之际,她突然察觉有人推开了木门。
卫姝瑶迷迷糊糊起床,揉着眼嘟哝:“宝枝,你怎的才回来……”
话未落音,她忽地感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脊背蹿起密密的战栗感,忍不住打了个颤。
前面那道人影朝她投来了极具压迫的视线。
卫姝瑶一下清醒了。
今夜无月,屋内一切都被夜色隐没。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落雨声,掩盖了殿内的一切细微声响。
便如月色被厚云吞没,她的眸光也尽数消失在谢明翊黑色的眼瞳之中,如旋涡般被吸纳进去。
谢明翊看着她,没有靠近,亦未出声。
他神色平淡,面容看不出任何波澜,唯有深寒的目光从微挑的眉眼里倾泻出来,落在卫姝瑶身上,显出一丝嘲讽的意味。
这般居高临下的姿态,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心绪失落。
可不知为何,卫姝瑶却觉得他心情极为不悦,甚至带着一丝没由来的低落。
“殿下若有事,且稍等片刻……”她连忙爬起来,开始仓促穿外衫。
谢明翊慢慢朝榻边行来,目光不再掩饰,一点一点描摹着她慌乱的侧影。
温暖柔光中,女郎身着水红衣衫,丝缎乌发散落肩头,腰上系了条月白暗纹的衣带,恰到好处地显出腰身,仿若迎风微颤的泣露海棠。
较之几年前,她出落得愈发灼目了。
他莫名想起,那夜将她搂在怀中,那纤细腰肢不堪盈盈一握,好似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折断她的腰。
谢明翊呼吸微顿,静如深潭的心中倏地荡开了涟漪,缓了一瞬才平息下来。
自重逢以来,谢明翊一直在克制自己,避免自己失控地去关注她,凝视她。
他不喜欢失控,更厌恶粗暴的行径。
但今日,他所有的克制倏然溃败。
想扣住她的细腕质问她为何与旁人合议,想将她置于掌下逼她哭着为往事道歉,抑或……想覆上她的面颊替她抚平那浅浅的红印。
殿内一片静默,空气底下好像都隐隐翻涌着怒意。
卫姝瑶悄悄打量了一眼谢明翊,压下心中紧张,犹疑了半晌,终于开了口。
“殿下有何要事?”她嗓音颤颤。
谢明翊已经行至她身前,眸光幽深晦暗,含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