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仔细打量着顾悦头上的那顶帽子。
让他们来住这个地方,还给他们的粮食的人曾说过:“救你们的恩人是个女人,戴一顶浅紫色的鸭舌帽,左侧有标记……戴着口罩,身高大概一米七,衣服有可能脏也有可能干净,但手绝对是非常干净的,右手食指戴着一个银色指环。”
老人看向顾悦和林韬牵在一起的右手——
食指上有一个细细的银色指环!
是那人说的恩人,她居然再次来到这个小农场!
但那人还说,恩人不想让人知道是她想要炸毁研究所,想要救出被林诺利那个疯子带走做实验的人,所以见面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平复了呼吸,解开门后的拉链,牵着孙子出来说:“不用不用,我帮你们打井水就行。”
顾悦这才看到两人的长相。
林诺利给他们注射了微量的丧尸病毒,又给他们注射了林韬的血液,以至于他们成了半人半丧尸的样子。
老人眼白布满血色,半边脸颊几乎全是腐肉,脸色青白,嘴唇苍白,鸡爪似的手骨突出,指甲布满黑青色。
大约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眼睛里完全看不见瞳仁,只能看见突出的眼白,整个脸都是黑青色,连同整个手都是同样的颜色。
除了神智依然在,他们与丧尸没什么区别。
老人牵着男孩给顾悦打了水。
顾悦拿空瓶子灌满一瓶井水:“这院子这么大,就住你们两个人吗?”
老人知道她在询问其他的实验体,摇头说:“都死了……有疼死的、病死的,还有变成丧尸的……短短五天,我们二十多人就死的剩下我跟强子了。”
老人感慨地说:“实验室里当时死的人就更多了,一百多人就只有我们二十几人被活着救了出来。但救出来也没用,病毒入体,早晚不是死就是变成丧尸,只是速度快慢而已。我和强子是最后一批注射病毒的人,最迟明早,也就——”
老人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凄惨地笑了笑:“但还是很感激能把我们从那地方救出来的人,让我们在这里过完了最后的平静日子。”
老人望着顾悦的眼睛说:“我们每个人都很感激她。阿山信佛,他临死前给她念了长生经,希望她长命百岁,好人有好报。”
顾悦眨了眨眼睛,怎么觉得这话像是专门对着她说的?
可是,她也没救他们啊!
她只是给了一些人粮食和武器,让他们去炸研究室,给林诺利找点麻烦而已。
她也没想到林诺利丧心病狂到居然给活人注射病毒,用以研究解毒药剂。
这才误打误撞救了这些人。
但他们,应当不知道是她干的吧?
想到这儿,顾悦定了定心,应该是她多想了。
顾悦把火腿肠给了老人,还有两份董定山煮的补血红豆汤,用饭店里的外卖饭盒装着。
两份解毒药剂就融在里面。
她怕说这是解毒药剂没有人信,就把药剂融进了食物里。
老人起初不肯收,顾悦执意要给。老人这才流着眼泪接过了食物:“我们都要死了……这些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顾悦笑了笑:“别灰心,或许老天会眷顾你们呢。”
老人看到她眼中的笑意和轻松。
恩人这么说——
老人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个疑问,她特意回到这里来干什么?就为了看看这些被她救回来的人?为了给他食物,安慰他这么一句话?
她眼中的笃定不是作伪,她不像是安慰,像是在说什么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上天一定会眷顾他们?
年轻的男女牵着手走出农场小院,老人低头看着手里还发烫的食物——
这是,普通的食物吗?
第38章 038
老人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这不是普通的食物,这还能是什么?
半晌他定定神,到底还是吃掉了这些珍贵的食物。
明天就是病毒发作的时候了,要死也让他和强子做个饱死鬼吧。
老人和强子分食了火腿肠和热乎乎的红豆汤,回到屋子里,关上门——
等死。
老人也不知道他俩病毒发作时会是个什么情形,是痛苦着死去还是失去神智变成丧尸,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为了避免他们变成丧尸之后出去咬人,他锁上门。
其他人都是这样做的,变成丧尸的那些人最后都被他们再次杀死,埋在农场外的树林里。
老人躺在屋里的木板床上,强子侧卧在他身边,紧紧抱着他胳膊。
强子也不是他亲孙子,只是同在实验室里的可怜人,把他当做自己的爷爷罢了。
强子低声说:“爷爷我怕……”
老人摸摸他的脑袋,“强子别怕,爷爷和你一起走,到时候牵着你的手,去找你的爸爸妈妈……要是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们到了地底下,我也还给你当爷爷……”
老人说着,强子抱着他的胳膊呜咽不停。
半晌,老人也哭了。
窗外半轮月亮爬上天际,冷冷清清地照着农场,浅蓝色的雕花玻璃照进来的月光似乎都是蓝盈盈的。
老人边哭边想,身体里滚烫滚烫的,应当是病毒开始发作了。
从身体开始灼烧的火焰,也灼烧了老人的神智,他目光迷离,昏迷过去。幼小的强子先他一步陷入深层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