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狠狠地砸在雨衣上,带来沉甸甸的重量,原本干爽的衬衣被浸得有些潮湿。
李禛皱了皱眉,伸手拦了辆车,一路来到渡魂街前。穿过一排排的废楼,走过道路泥泞的蚯蚓洞,诊所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灯光还亮着,但门已经锁了。李禛原本是有钥匙的,不过因为要去监狱,她身上没带钥匙。
她停在原地,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这个时间,师雨楼应该睡了……吧?
她罕见地有素质起来,在把师雨楼叫起来开门和自己翻进去之间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连几十层的高楼都能爬,两层楼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李禛一个跳跃,抓住边缘的栏杆,而后轻轻一翻,便轻盈地跳跃到了二楼。
上去后,她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顺手去一楼的药品柜里拿了些伤药,这才回去。
回到第二层,感应灯自动亮起,温暖的光晕映照在她脸上,让她的眼眸看起来明亮了一些。
李禛随手脱下雨衣,将其挂在一边,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虽然她是个在什么环境下都能睡着的人,但不得不说,还是熟悉的地方更容易产生安全感。
李禛去冲了个澡,擦干身体后拆开了刚顺来的药。这次她其实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有几处擦伤而已。
但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身体有些沉重疲惫,或许是灵气使用过度的缘故。
她一边想着,一边拆开绷带,在上过药的伤口上缠绕了几匝。忽地,她想到了什么,又靠到那面全身镜前,扭头去看背上那个红色印记。
比起之前,这个印记的颜色更深,伸出的枝桠更多,像是在缓慢成长着。李禛将手伸过去,轻轻摸了摸印记。
不疼,也没有突出,好像那红色的印记本就属于她皮肤的一部分。李禛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
将药品放好后,她便套上宽松的睡衣,将自己摔到阔别已久的床上。可能是真的累了,她觉得十分疲倦,刚一躺到床上,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后她又做了个梦,梦中有一个高大的女人。女人背对着她,似是在与谁说话。
她穿着一件丝绸质地的月白色长袍。长袍的样子十分繁琐,上面缀满了珠宝玉石,行动间这些挂坠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如铃的响声。
只是那件长袍的下摆已经被扯烂,隐约可以窥探到些许喷溅状的血迹。
殷红的血迹与洁白的裙摆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裙子的主人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女人有着一头乌黑的短发,在她的头顶,压着一顶华丽的珍珠发冠,发冠上的珠宝在冷光的照射下,投出一片璀璨的光芒。
她是谁?
她是谁?
李禛心中不由得升起这样的疑问来。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女人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便缓缓转过身。天花板上的灯毫无阻拦地投射下来,照亮璀璨珠冠下的面容。
她有着苍白的面孔、异色的双瞳,嘴角轻蔑地向上扬起,像是在嘲笑着谁,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微笑。
她不是谁。
她是她。
这是她的脸!
她脸颊上还有几滴血珠,如同开在雪地里的红色梅花一般引人注目。女人伸出手,轻轻擦去脸上的血点,然后指尖沾染了晕开的红色血污。
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她勾起唇角,毫不犹豫地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一步、两步,她赤着脚,缓慢而坚决地走向她的方向,那双异色的眼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兴奋,连带着她的表情,也带上了几分疯狂。
她是谁?
李禛看着她。她从未以这样旁观者的角度观察过自己。就像是鱼缸里的鱼,透过水和扭曲的玻璃缸,静静地观察着人类。
而那张脸,就这样在她面前逐渐放大、扭曲。
月白色的长袍随着她的动作滚落,金色的玉石吊坠相互碰撞,女人离得近了,她站在她的面前,然后对她伸出一只满是血污的手,似是想要触碰她。
而就在那一瞬间,这个混混沌沌的梦境开始坍塌。所有的色彩和声音都扭曲在一起,如同崩溃的程序一般,发出混乱的怒吼。
梦境飞速坍塌着,女人惊讶的脸挤占了画面的中心,她的双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但很快,连这最后的画面也崩塌,李禛只觉得脑海像是被一记锤子重击般,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嗡鸣。
发生了什么?
她的意识还没有回笼,而是被困在那片虚无的黑暗中,无数彩色的碎片从她眼前飘过,仿佛在警告她不要试图回忆刚才的画面。
李禛觉得大脑混沌起来,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就像是被整个扔进滚筒洗衣机甩来甩去,最后连灵魂都被甩出身体。
这不同于疼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更混乱的痛苦。比她自爆时,还要痛苦一百倍。
原本平静的识海也随之翻涌起来,掀起遮天蔽日的巨浪,所有的记忆绕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神魂吞噬。
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李禛勉强支起身体,迷迷糊糊地吐出一口血来,眩晕感和恶心感终于有所缓解,只是那股不适如影随形,即使梦境崩塌,也没有减弱。
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