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安和花一棠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苏意蕴,今日一见,依然有些不适应,更不要提其他几名进士,看着苏意蕴的眼神皆有些怪异,有的疑惑,有的不屑,尤其是第四名的丁瑞和第五名的万飞英,二人皆是女子,丁瑞大约三十岁左右,万飞英武将打扮,听说来自青州万氏。
林随安第一次见到女进士,很好奇,不由多看了两眼,两名女进士见到林随安也有些诧异,只是碍于女官在旁,不宜交谈。
根据规程,女官先引诸新晋进士入应天门,绕会昌门,在文思殿小歇,稍后登应天楼与圣人及六部官员一同赏月参宴,文思殿内地龙烧得火热,备好了新鲜瓜果点心,热茶热汤,还给每个人发了个暖手的小暖炉。
女官退出,殿门关闭,热气一熏,茶水一喝,众人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不由打开了话匣子。
首当其冲的话题,自然是林随安。十七人都是新榜进士,唯有林随安一个人是白身,这如何不令人好奇。
万飞英年纪最小,声音又亮又脆,好像冻过的白萝卜,“我听闻今年新榜进士中只有我和宁姐姐两名女子,不知这位娘子是何人?”
林娘子有些尴尬,“我叫林随安,是——”
“原来你就是林随安啊!”万飞英大喜,“我听表叔爷提过,说你的刀法出神入化,还说有机会一定定要与你好好切磋一场。”
林随安愕然:“……你表叔爷是?”
“京兆府的万林万参军,你们一起查过案子,太原猛虎的那个。”
林随安干笑,“原来是万参军的——表孙女,久仰久仰。”
万参军辈分够高的啊。
众人对太原姜氏姜东易杀人的案子都有印象,还有几个在卢侍郎的宴会上有一面之缘,都纷纷和林随安套起了近乎,林随安一个半社恐,应接不暇,苦不堪言,暗暗踹了一脚花一棠,想让他这个社牛解围,岂料他不但不帮忙,还端着茶盏喝得有滋有味的。
“圣人果然对扬都花氏果然恩宠有加,花家四郎来应天楼赴上元宴竟然还能带护卫。”苏意蕴阴阳怪气冒出一句。
殿内一静,气氛有些尴尬了。
花一棠吹了吹茶水表面的花椒壳,“林随安不是花某的护卫,是花某侦破数宗重案的搭档。”
苏意蕴:“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将红颜知己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白汝仪怒道,“苏十郎,你莫要乱说。”
苏意蕴斜眼,“白十三郎,别以为你得了一甲榜首就能高我一头,今夜晚宴,胜负如何,犹未可知!”
白汝仪怔了一下,“莫非,你还真以为——”
“今日乃圣人亲下口谕,请林随安同登应天楼,”花一棠打断白汝仪,“容不得某些红眼病的小人置喙。”
苏意蕴好像被踩了脖子的公鸡,“圣人宣她同登应天楼,凭什么?!”
花一棠朝苏意蕴绽出一个万分嘚瑟的笑脸,“关、你、屁、事!”
苏意蕴脸青了,众人齐齐低头品茶,佯装没看见。
门外响起敲门声,一名女官推门施礼,提声道,“林随安可在?”
林随安忙起身回礼,“我就是林随安。”
“圣人口谕,宣林娘子前去应天楼陪驾。”
林随安大为诧异,忙看了花一棠一眼,花一棠站起身,表情也有些吃惊,“敢问这位女官,圣人只宣了林随安一人吗?”
女官笑了笑,“还请诸位进士再稍后片刻。林娘子,请。”
在花一棠惴惴不安的目光中,林随安硬着头皮随女官出了门。
今天入宫赴宴,没带千净,腰间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夜风一吹,背后汗毛竖起一大片。
林随安将她与圣人见面后的点点滴滴捋了一遍,确认自己确实没有任何忤逆失礼之处,吊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下了几分。
但愿就如那位姜侍郎所说,只是聊天话家常,顺便道个谢。
若是能赏点钱,那就更好了!
应天楼比想象的还高,几百阶台阶,来来回回绕了七圈,总算登上了楼顶,火龙般的宫灯沿着黑色的屋檐悬出半空,在深蓝色的夜风中轻轻摇晃,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无云亦无声。
月光下,只有一个人,身着明黄色的朝服,高髻金冠,负手而立,遥望着璀璨如星海的东都城。
引路的女官悄无声息退下,林随安的心又吊了起来,上前一步,跪地叩首道:“林随安叩见圣人。”
女帝侧过头,天上的月光和地面的星光凝聚在她姣美的容颜之上,圣洁又温和,“不必多礼。过来陪朕一起看看东都城。”
这剧情走向怎么感觉怪怪的?
林随安心里突突乱跳,僵硬着四肢挪到圣人身后一尺距离之后,映入眼眶的景色广袤震撼,激得瞳孔一缩。
东都城一百零三坊如同一百多个四方四正的星盘,由明亮的星带连接为一个整体,是贯穿东都的四河九渠,灯船、赏船、游船如萤火汇聚其中,光从水中溢出来,飘散着幸福和希望,又被街上的灯楼、灯车、灯轮吸了进去,循环往复,光华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