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血气一股股往上涌,玄明手腕一抖,藏在袖中的葫芦落入了掌心。
甚好、甚好!能遇到这般对手是他玄明的荣幸!
花一棠居高临下望着裘鸿,“裘鸿,你毒杀裘氏家主裘文,囚禁诚县县令裘良,假借县令之名在诚县之内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桩桩件件,证据确凿,按唐律,此乃十恶之罪,当判枭首之刑,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裘鸿全身剧烈发抖,眼珠子疯狂转动,突然,目光定在了玄明身上,一咬牙,“我根本不知道那熏香有毒!熏香是玄明散人给我的,是玄明要害死裘老庄主,我什么都不知道!”
玄明斜眼瞅着裘鸿,“那熏香是你特意找我求的,与我何干?”
裘鸿:“你当时说熏香是以龙神观符水炼制而成,如今想来,你早就知道符水有毒吧!”
“符水乃是龙神所赐的神物,怎会有毒?!”
“若是没毒,裘老庄主怎会爆心而亡?!全县百姓的乏力、虚弱和心悸之症又从何而来?!”
玄明脸皮一抖,颤抖的嘴角溢出了血丝,不吭声了。
林随安不动声色和花一棠对视一眼。
呵呵,狗咬狗,两嘴毛。
百姓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龙神观的符水有毒!”
“我们也中毒了?!”
“我们是不是也快死了?!”
人群中的朱母振臂高呼,“大家莫慌,花神大人说过,符水只是小小的邪祟之毒!花神百花露可解此毒!”
小鱼:“我喝过百花露,真的能解毒!”
裘三十二:“我也喝过!”
一众庄稼汉子纷纷点头附和。
“没错!”花一棠广袖拂动,清光万里,“大家不必忧心,本神早已备好了百花露,这就赐予诸位。”
朱达常命不良人从祭祀长案下拖出四个大木箱,木箱里满满当当的全是袖珍琉璃瓶,装着晶莹剔透的液体,拿在手中轻轻一晃,便能闻到扑鼻的茶花香。
这是方刻以百花茶为药引炼制的解药终极版,药效好,口感佳,经过朱母、裘老八和数名庄稼汉的亲身试药,临床结果十分显著。
百姓们兴高采烈收下琉璃瓶,正要饮下,就在此时,玄明散人翻出手里的葫芦,一口灌下符水,振臂喝道,“莫非你们忘了龙神祭之时,龙神显圣的神姿?!尔等凡人如此污蔑龙神,难道不怕龙神天谴吗?”
众人面色微变,龙神显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深入骨髓的震撼和恐惧迫使他们停下了喝药的动作。
“区区一个邪祟,居然敢自称神,真是荒天下之大谬!”花一棠摇着扇子笑道,“你所谓的龙神显圣,不过是海市蜃楼罢了,本就没什么稀奇。”
玄明散人面色大变,“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花一棠高举折扇,又来一句:“请——人——证!”
马嘶长鸣,一人纵马冲出城门,双脚狠踏马镫,腾空踏风跃上祭台,震袍直身而立,但见此人面如冠玉,眸似朗星,身着六品墨绿官袍,头戴黑色幞头,满身风尘难掩一身正气。
“我乃大理寺司直凌芝颜,此乃大理寺案牍堂所藏诚县县志,”凌芝颜将手里的轴书拉开展示,“县志有载,诚县地形特殊,每到雨季结束之时,便有蜃景出现。所谓蜃景,不过是一种天文气象,因气温湿度差异导致湖面水汽蒸腾,倒映出外地的景致。”
说着,凌芝颜又抽出一卷轴书,轴书里是一副山水图,山脉连绵,隐有云雾缭绕,山脉走势猛一看去与龙形神似。
“此山名为青龙山,位于诚县以南五十里,因为位置气候极为特殊,恰好成了龙神湖蜃景的源头,大家所见龙神显圣的景色,其实只是这座山的倒影。”
湖畔一片死寂。
诚县百姓仰着头,定定看着那两幅轴书良久,突然,有人哇一声哭了出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蹲身跪地,抱头痛哭,哭着哭着,又有人开始笑,百姓们又哭又笑,又喊又叫,似乎想把这长久的憋屈和恐惧都发泄出来。
林随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信仰崩塌,痛入骨髓,可这痛,却是不得不受的。
花一棠摇着扇子凑到凌芝颜身侧,表情甚是不满,“只是让你来做个证,有必要这般抢风头吗?”
凌芝颜:“凌某可是花神大人请来的,自然要郑重些,才不会折了花神的面子。”
堂堂大理寺司直为官廉正,容貌端俊,表情又是这般一本正经,说服力十足,花一棠怔住了,眨了眨眼,“有道理。”
凌芝颜扭头,强忍着没笑出声。
“狗屁龙神,狗屁龙神观,玄明,你骗得我们好惨啊!”人群中爆出一声高喝,竟是秋三娘冲了出来,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了龙神观众人,这个动作瞬间变成了一个导火索,众百姓清醒过来,沉重痛苦变成了滔天怒火,纷纷涌过来扔石咒骂,一时间,骂声哭声震天,石头好像暴雨一般砸向了玄明散人。
面对怒气汹涌的百姓,众道士哪里还敢应战,只能抱着头蹲下身连连告饶,玄明散人顿时变成了众矢之的,被砸得鼻青脸肿,额角蹿血,可他不但不躲,反倒仰首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