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安转身下了石桥,沿着下午记忆里的山道重新登山,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竹篱笆和云海夕照的观景台,继续向前走,又是一段山道,依旧是篱笆护栏,风越来越大,雪花密密麻麻打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林随安不得不放慢脚步,贴着山根慢慢攀登,又走了足足一刻钟,山顶到了。
林随安长吁一口气,擦了擦眉毛上的雪水,放眼看去,山顶有一片空地,目测有一百平左右,四周长着稀疏低矮的灌木,中央位置是一处平台,两尺高,一步就可以跨上去,平台大约有四十步宽,五十步长,站在台上,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化不开的黑暗和苍白的雪,
平台上还设了一方石桌,四个石凳,桌上刻着星盘,林随安坐在石凳上,双手扶着星盘,仰起头,漫天的雪花仿佛星辰坠落,额头、鼻尖一片冰凉。
此处海拔高,视线开阔,的确是个观星的好地方。
若是林随安没记错的话,齐慕说过,何思山酷爱观星,每日入夜后都会在此处待上几个时辰,若是今夜也不例外的话——
林随安站起身,沿着观星台走了一圈,猛地停住脚步,东南方向有几棵灌木断了,断口很新,而且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压断的,林随安伸长脖子看了看,太黑了,实在看不到更远的地方。
林随安蹲下身,用手扫去浮雪,摸了摸,平台是用石板和泥浆砌成的,石板的材质很特殊,表面粗糙有小孔,不仅渗水且摩擦力十足,类似现代常见的火山岩,即便沾了雪,踩上去也没有任何脚滑的感觉。
手指继续摩挲观星台边缘,林随安发现了一处凹陷,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砸过,指尖上的泥隐有腥味,可能是血。从这个位置到灌木丛,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加上灌木丛生长的错觉,观星台距离山崖边缘只会更近。
所以,何思山应该是从这个位置摔下观星台,然后一路滚过去,撞断了灌木丛,跌落山崖。
林随安脑袋贴着地面看了半晌,除了雪和泥,什么也没发现,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若论痕迹学的造诣,靳若甩她十条街。
林随安不甘心又转了两圈,实在毫无进展,再查下去也是无用功,只能打道回府。
一刻钟后,林随安在书院后门看到了撑伞等候的木夏。
林随安加快脚步,“何山长如何?”
木夏:“还在昏迷。”
“花一棠那边呢?”
“所有人都在东苑的如梦令。”
林随安点了点头,“如梦令”是白汝仪今夜的入住的房间,东苑面积最大的斋舍,最合适审案。
夜间的藏书园是关闭的,林随安和木夏只能绕行,穿过东苑的小庭院,斋舍的灯光照着窗下的积雪,白得刺眼。
如梦令斋舍中很安静,只能听到许多急促的呼吸声,林随安站在门前扫了扫肩上的雪,砰一声推开了房门。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花涌进去,扫过众人的脸,这一瞬间,林随安看到了所有人的表情,悲伤的、呆滞的、惊恐的、痛不欲生的……唯有一张脸上,划过了一丝期待和喜色。
那张脸,属于三和书院的监院,齐慕。
*
小剧场
靳若:阿嚏,谁在念叨我?
第242章
林随安迎着众人的目光, 快步走到花一棠身侧,解下斗篷,撩袍入座。
“如何?”花一棠问。
“何思山的确是从观星台上坠崖的。”林随安道。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呢?”花一棠又问。
林随安知道他要问什么。比如:可曾找到有人谋害何思山的证据, 或者凶手可曾留下什么痕迹。
可惜,她这个半吊子着实找不出更多的线索。
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 竟是忘了她和花一棠这倒霉催的体质问题, 幸亏方大夫有先见之明跟了过来,否则何思山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林随安摇了摇头,“靳若要在就好了。”
花一棠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嘴里嘀咕,“以后出门定要将靳若那个臭小子拴在裤腰带上……”
林随安:“……”
靳若会咬死你。
“你这边如何?”林随安问。
“人刚刚到齐。”花一棠放低声音,“大家听到何山长坠崖,都很震惊。”
林随安端起热茶抿了一口, “听到何山长已无生命危险之后呢?”
花一棠:“担心、忧虑、松一口气……”
林随安的眼睛随着花一的声音慢慢扫过白汝仪、掌书白闻、斋长元化,三十余名学子,花一棠凑过来,几乎是耳语, “还有一闪而逝的愤恨和失望……”
说到最后一个字,林随安和花一棠的目光几乎同时停在了齐慕的身上。
此时的齐慕,腰背微微弓着, 双手紧紧握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大门, 神色焦急,眼眶赤红,偶尔抬手逝去眼角的泪花, 俨然一副心如火焚,心痛如绞的表情, 适才开门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情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随安:“或许是眼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