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一头雾水,白汝仪道:“花四郎,别打哑谜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花一棠笑了,“这宗案子的关键就是一个词,可能性。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就是因为它可能发生,但可能性又很低。可换个角度想,若采取某些手段,让这个可能性不断增加,意外发生的概率就会不断提高,当概率提升到了一定程度,意外的发生就成了必然。”
林随安看得清楚,花一棠这绕口令似的推理一出口,众人齐齐露出了“你在说什么鬼”的表情,唯有齐慕的眼神变了。
“何山长坠崖的可能性要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原因有三,”花一棠竖起手指,“其一,何山长有巡山和观星的习惯,且常常在观星台一待就是几个时辰,且,都在晚上。换句话说,何山长在观星台逗留的时间很长,加上入夜后视线不清,那么摔倒的可能性就会增加。”
“其二,何山长右腿有旧伤,平日里行走只靠左腿保持平衡,抬脚的幅度较常人更低,脚下容易发生磕绊。”
“其三,请诸位摸摸脚边的地面。”
所有人都伸出手摸了摸,表情疑惑。
郝大力和巴云飞对视一眼,咋舌道:“莫非是因为红山石?”
“没错,观星台铺地的石料是红山石,”花一棠道,“红山石有个特点,铺在室外时间过长,便会变得酥脆掉渣,导致表面产生轻微的凹凸不平,这种变化常人很难感觉到,除非赤脚踩在上面,而如何山长这般行走困难的人,任何细小的不平整,都会提高摔倒的可能性。”
听到此处,众人终于有些明白了,皆是瞠目结舌。
齐慕站起身,脖颈的青筋微微跳动着,声音压得极低极沉,“花参军,你所说的这些都是你的臆想,无凭无证,根本全都是巧合而已。”
白汝仪皱眉,“四郎,你可有证据?”
花一棠斜眼看着齐慕,“花某断案,最重证据。所以,花某发现何山长坠崖一事有疑点后便亲自搜证,特意沿着何山长巡山的路径走了一遍,不想花某竟然连续三次险些摔倒,第一次是在这观星台,第二次在观雪台,第三次在观杏台。”
“观雪台最为凶险,险些撞到腐坏的围栏,坠下山崖。花某就想啊,就算是巧合,这也太巧了吧,为何只有花某一人如此,其他人皆是无碍呢?”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花某出生在扬都,习惯了温暖的气候,怕冷,冷风一吹就犯困,我家木夏怕我冻着,又给我加了许多衣裳,”花一棠扑啦啦伸开手臂,向大家展示自己的穿戴,“这一身就是那日我探查线索时的装扮——”
木夏立即上前介绍,“此乃‘一带江山如画’的锦袍、‘风物向秋潇洒’的斗篷、‘霁色碧天花洲’的棉靴,腰间香囊球从左至右分别是‘簌簌清香细’、‘情随湘水远’、‘梦绕吴峰翠’和‘一勾新月天如水’。”
众人:“……”
锦袍、靴子斗篷也就算了,香囊球居然有四个,这是要把香铺子挂在身上吗,显摆也不是这么个显摆法吧?!
木夏:“四郎这身装扮,少说也有十五六斤。”
众人:“……”
看来显摆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花某这身服饰甚是沉重,鞋底厚实笨重,加上平日里养尊处优,缺少运动,又犯了困,所以——”花一棠沉下声音,“花某的状态最为接近腿脚不灵便的何山长,方才接连三次险些摔倒。”
众人倒吸凉气。
“不仅如此,”花一棠灼灼目光扫过众人的脸,“三禾书院七绝景除了石桥月夜之外,所有观景平台的铺地石料都是红山石,所有观景平台用的都是木围栏,全部年久失修,围栏腐烂,无法承受重物的撞击,七绝景都建在地势险要之处,且都在何山长巡山必经之路上——”
“以上种种条件,每满足一条,何山长坠崖的可能性便多一分,当这些可能性经年累月积累到一定程度,就算凶手什么都不做,意外迟早会发生。”
“实际上,这个凶手的确成功了!那夜,若非花某和林娘子恰好路过,林娘子恰好接住了何山长,何山长必死无疑!”
花一棠深吸一口气,站在了齐慕对面,直直盯着齐慕的脸,“这是花某遇到过的最简单、最聪明、最完美、最可怕的杀人方式。”
齐慕平静回望,“花参军口中的凶手,莫非指的是我?”
“对啊,”花一棠答得很随意,“就是你。”
众人骇然变色,不约而同站起来,纷纷看向齐慕。
何思山挣扎着,被花一枫和元化扶着起身,一脸不可置信。
齐慕嗤笑一声,“齐某不知何处得罪了花参军,竟能让花参军如此耗费心力污蔑陷害,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花一棠点了点头,语气甚是赞赏,“你不仅聪慧,而且很有耐心,这个杀人计划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时间越长,成功的概率越高,你为了完成这个计划,前前后后用了近十年,着实令人钦佩!”
齐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花某刚刚说了,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犯罪,但无论多么完美的计划,实施的时候,都会有不完美之处。”花一棠勾起嘴角,“其实你留下了许多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