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志远失魂落魄地靠在床头,任由护士帮他调整留置针,他呆呆地望向病房大门,也不知在期盼什么。
直到现在,他依然还没接受陈默可能还活着这个猜测。
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故意不见我?
金志远熬到太阳下山,晚饭吃了一口,就这么眼巴巴继续望着病房大门,等着。
今晚她真的会来吗?
真的还活着吗?
真的……还能再见一面吗?
你还好吗?
快乐吗?
当年的我无能又弱小,没能力保护好你,对不起。
那么多年没找到你,对不起。
危险的时候,没能第一时间救你,对不起。
单方面思念你这么多年,对不起。
都说我是积攒大功德的英雄,我愿用我所有功德请愿,求求你,再见我一面。
入夜后,金志远早早躺下,紧紧闭眼,耳朵高高竖起,浑身绷直。
睡他旁边家属陪床的金灿灿也没好到哪儿去,挺尸一样,整个人硬邦邦的。
时间一分一秒渐渐流逝。
病房彻底安静下来,除了护士姐姐偶尔过来查房外,房间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众人纷纷陷入深度睡眠。
月亮渐渐升高,仿佛一位娴静的淑女,温柔大方,银盘似的脸,透过树梢,穿过窗户,悄悄地凝望着金志远紧抿的嘴唇……
凌晨两点,金志远的神经依然亢奋,他努力控制呼吸,尽量装沉睡装得逼真一些。
忽然,金志远感觉身侧出现一个黑影,他浑身一颤,呼吸顿时加粗,心如擂鼓。
金志远偷偷睁开一道眯眯眼,悄悄看向那道黑影。
“吵醒你了?”黑影的声音非常轻,也很温柔。
金志远猛得瞪大眼。
“醒了正好测个血压。”
原来是护士。
失望宛如潮水一般扑向金志远,顿时将他淹没,差点令他窒息。
金志远甚至连说声谢谢的力气都没有。
我真傻,真的,我竟真的相信阿默还活着。
怎么可能呢。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奇迹出现,就算有,也不会被我这种人遇上。
护士量完血压很快离开,病房恢复平静。金志远闭上眼,听着病房里的鼾声,眼泪默默落进枕头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可就在护士离开不久,约摸不到半小时,一个身影轻轻推门走进病房,径直走到金志远床侧的椅子上坐下,全程没出声,就这么安安静静守着他。
金志远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竟没察觉到床边有人。
只有金灿灿独自一人无比震惊。
卧槽卧槽卧槽,居然真的有人来!言言你真的是牛掰大发了,我的天——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陈默?
陈默究竟有没有死?
哥哥怎么回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惊呆了?
金志远慢慢回神,打算起身上厕所。
他一动,那个身影立刻灵敏地转个身对着隔壁床,垂头做出打盹的样子,假装自己是隔壁床的陪护。
原本天衣无缝的反应在金志远眼中却破绽百出。
因为。
他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玫瑰香。
“阿默,是你吗?”
金志远声音非常轻,像是不忍心破坏一个脆弱的泡泡。
对面垂头装睡的身影一僵,没说话,拼尽全力止住颤抖的身体。
“是你吗?”金志远又问,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生怕幻觉消失,生怕梦境醒来。
金志远察觉到对方想逃,本能往前一扑想伸手抓,手心的肩膀异常纤细。
“小心针!”对方急得惊呼出声。
消炎药八小时一袋,金志远还有小半袋没输完。
听到熟悉的声音,金志远眼泪刷一下滚出来。
他什么都顾不上,一把抱住陈默,紧紧地用尽全力。
失而复得带来的不止有喜悦,还有恐慌。
如果这是梦,我情愿长眠不醒。
两人沉默地相拥了很久很久,彼此都舍不得分开。
“为什么……”金志远哑着嗓音问:“不想见我?”
陈默将脸埋在金志远肩膀里,良久之后才开口,“我结过婚。”
“这不重要。”金志远收紧双臂,想将陈默勒进血液里。
“我没上过大学。”
“这不重要。”
“我身体不好。”
“以后咱好好调养。”
“当年……为了弟弟,放弃了你……对不起。”
再打扰你的生活,我怎么配。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着!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能接受,我只要你活着!”
陈默意志力多顽强一人,为了抗拒婚内性侵,每日可以只吃一个馒头,还能坚持整整五年。
这样一个人,将自卑的缺点一项一项摆在心上人面前,一直以来努力维系的仅剩的自尊心被她亲手撕碎。
金志远不仅没有嫌弃,相反,只觉得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碾压,疼得都快碎了。
陈默还在往他心口上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