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一个男人来为她铺床叠被。
承渊怔了下,垂下眸子,“我洗过手……”
一时间,沈兰看着他,竟觉得像个遭受嫌弃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她连忙解释道:“不,我不是嫌弃你,只是你一路赶着马车,又搭了帐篷,已经很累了,这些小事我自己可以来的。”
承渊默默站了起来,从营帐里走了出去。
沈兰感觉尴尬极了,揉了揉脸颊,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收拾床褥。
双膝落在地铺上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这个地铺真的很柔软,简直能媲美家里的床铺。
承渊看起来冷漠又疏离,其实人又细心又敏感。
沈兰想到陆言,陆言不是什么王府参事,而是太子。
那这个承渊,恐怕也不是什么江湖人……
将床铺收拾好,她起身便想要出去到马车上找些东西,刚走到帐子门口,便见承渊掀开帐子走了进来,他怀里抱着一堆干柴,差一点没看到沈兰,撞到她的身上。
沈兰亦被吓了一跳。
“抱歉。”承渊僵怔在那里,顿了顿道:“夜里冷,我给你生个火。”
沈兰退后,让他进来。
承渊默默走到帐子中间去生火。
沈兰在一旁看着他,道:“承渊公子,你不是江湖人吧?”
承渊抬眸看了沈兰一眼,又垂下眸子,继续干活,装哑巴。
“你不用瞒着我,我已经知道了,陆公子就是太子,你是太子府里的人?对吧?”
承渊薄唇抿起,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沈兰无奈的叹了口气。
“太子为何要瞒着我他的真实身份呢?”
这个问题,承渊没回答。
沈兰隐隐猜测,也许是陆言只是不想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产生负担吧,但是兄长之事,她心中还是有疑问。
那日,陆言曾说,是他为兄长传信,让兄长和容雅在水榭见面。
可那时陆言应该已经贵为太子,玲珑想要与陆言搭话,应该比兄长更难才对……
“我想为太子写封信,劳烦你帮我送出去好吗?”
承渊点头答应。
沈兰出了帐子,到马车里取出纸笔,写了一封简单的信笺封好,交给了承渊。
承渊收下,转身便要出去。
“承渊公子……”沈兰忍不住提醒了句,“你我终究男女有别,下次若要进来,劳你先说一声好吗?”
刚才承渊突然闯进来,着实是把她吓了一跳。
“沈姑娘叫小人承渊就好。”承渊回头看她,“承渊是个太监,奉太子之命来照顾保护姑娘,不会有损姑娘清白。”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沈兰怔住。
怪不得她觉得承渊的声音相比一般男子来更轻细,举止间又总是透出几分敏感和卑微。
*
太子府。
荀瑜看着手中沈兰送来的信,眸中闪过几分慌张。
终究,还是瞒不住。
在知道沈兰和公主有牵涉的时候,他就知道瞒不住。
信中,沈兰提及沈章一事,更让他心慌。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沈章是为何而死。
沈章,死在他的手上。
所以之前,他心虚,他害怕,他不敢去见她。
他闭上眸子,将所有的事情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翻过,确认再不会有任何破绽,心里才渐渐安定下来。
“元福。”
门外,元福忙走了进来,“爷。”
“备车。”
“去哪儿?”
荀瑜抿唇,拿着信笺的手指微颤,“去追沈兰。”
他终究要迈过这一步。
只有迈过这一步,才能够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她面前,真真正正的拥有她。
不会有证据的。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真相。
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于他自己的内心。
他必须战胜这一切,才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得到沈兰。
得到天下。
第86章 金玲
夜色深深,营地已经安顿好了,官军赶了一天的路,都已进了营帐内休息,只有火头军还在忙碌着,准备今夜的晚饭。
篝火燃起,清冷的秋夜也仿佛涌上融融暖意,沈兰在等着承渊送信回来的间隙里,提了一个木桶,自己到河边取水。
满满一桶水对她来说太过沉重,半桶倒是刚刚好,也足够用了。
她提着半桶水回自己营帐去,身处闺阁十几年,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是她第一次做体力活。
以前她不管做什么,都被锦书拦着,怕她受累,怕她辛苦。
可事实上,这种事情,她也不是做不了。
如今,自己为自己做事,沈兰忽然心里生出一种满足感。
正在她专心提水,往自己营帐去的时候,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沈兰的去路。
沈兰没有预料,提着水桶,踉跄了一下。
晃动之时,来人一把抓住了她提着的水桶的铁圈,轻松稳住。
耳边传来低低一笑,萧瑞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几日不见,沈姑娘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了?不知道沈姑娘的人看到,恐怕还以为你是军营里的女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