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筱曦抬起眼看着他,眼光轻轻柔柔的。
“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我也失了分寸,因为……觉得特别伤心委屈,因为不自觉地怪你不体谅我的艰难。”
“可是,职场上,哪有老板会因为体谅下属就放松要求的呢?我……又凭什么要求你特别要体谅我呢?”
在这柔亮而纯粹的目光注视下,邹峰无言以对。
“邹峰,你其实是个非常强势的人。在山里你是领队,我是小白,你强势,没问题。在职场,你是老板,我是下属,万事听你的,这是应该。”
面前的姑娘小小地叹了口气:“可是,如果我想谈恋爱,我不希望和我的男朋友之间,是这种关系。”
邹峰彻底地站直了身子,握着宁筱曦肩膀的手也垂下了。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听到她和山青之间的闲聊:
“我终于成为了我自己想嫁的那个人……”
“哈哈,对,所有喜欢《致橡树》的姑娘,最后都变成了那棵橡树。”
哦,《致橡树》啊。
那首诗,邹峰看过的,依稀还记得几句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原来,这个姑娘,想要的是,爱情啊……
邹峰有点走神了。
他喜欢宁筱曦。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想把她抱在怀里,揉在心里,带回家去,填进他的生活里。
可是直到今天为止,他每次想到宁筱曦,脑子里还真的从来没出现过“爱情”这个词。
其实,也不止宁筱曦,除十六岁那一次不成功的追求,邹峰曾短暂地思索过一秒钟那是不是爱情,后来年纪渐长,再遇到心仪一点的异性,脑海里都再没出现过这个词。
可宁筱曦,与他,不一样。
她是个女孩子,她至今单身,不是因为矜持和保守。
是因为她,期待爱情啊。
宁筱曦也从门前站直了身子,甚至还安抚地摸了摸邹峰的手臂,说:“我今天真的有点累了,你也很累了吧?我知道,你平时工作这么辛苦,就算找女朋友,其实也希望是那种让你放松而愉悦的关系,能调剂你的状态。但我这种人,真的,太拘谨太严肃,不适合,也玩不起。”
说完,宁筱曦就回身拉开了门。
进门前,她微微顿了顿,转头向他露出了温柔的笑意,由衷而诚挚地轻声说:“还有,今天下午,谢谢你。”
邹峰眼睁睁地看着宁筱曦消失在黑洞洞的门里,又眼睁睁地看着那扇大门在面前关闭,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无力。
因为,宁筱曦,全都他妈的说对了。
除了——他今天发怒的原因。
邹峰在早上宁筱曦冲出去的一刹那就发现了,那一刻让他发怒的,不只是陈铎生的无耻,其实还有,陈铎生代替他去保护宁筱曦的那种姿态。
可这么丢人的的原因,他真的说不出口。
因为,那是……嫉妒啊。
而现在看来,不论是什么原因,竟然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一直在明智地等待着爱情,也聪慧地看穿了他——心里只想暂时占有她的欲望。
宁筱曦回到家,发现妈妈已经睡了。她也没有开灯,直接摸黑走回了房间。
站在窗前向下望去,邹峰已经不见了。
宁筱曦笑了。
看,这就是和一个成熟事故又聪明的人打交道的好处。
把道理说明白,利害摆清楚,不用委曲求全,也不用委婉含蓄,人家就知难而退了。
宁筱曦忘了自己是在哪个韩剧里看到过的,男女间的激情,起初其实不过是大脑里一场荷尔蒙的盛宴。
光是多巴胺和催产素的化学作用,就足以让一个人陷入热恋。
邹峰对她,也应当如此吧。
要打消这种幻觉,其实很简单。
只需要理智地列出一个个条件,一件件权利,一条条地去讨论。
甭管这些条款是车子房子,还是爱情观人生观和价值观,也甭管这些条件是不是真的有道理。
光是这个讨论的过程,就足以消灭所有激素的分泌,甚至,直接打乱整个内分泌体系,让人倒足了胃口。
这一手,宁筱曦在过往拒绝追求者的时候,早已练的炉火纯青。
只不过,对着邹峰,要做的更加小心和隐秘,也要更加令人信服。
这可比让周思媛接受新工作,要难多了。
可是,瞧,她也做到了。
那么多的道理,发自肺腑,她不止劝退了邹峰的荷尔蒙,也说服了自己。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这么难受呢?
宁筱曦觉得脸上有点痒,抬起手来,轻轻地挠了一下脸。
挠了一手湿。
啊,她怎么竟然,还哭了?
☆、爱情价更高
接下来的几天,宁筱曦发现,哪怕与邹峰身处同一个办公室里,相隔不过几十米,但如果两个人都有默契地刻意保持距离,那么,完全不碰面其实很容易。
邹峰为了准备投资人的洽谈和筛选,要在一周内统筹整合业务,财务,人力和技术四部分的策略内容,忙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