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江离还回身看了一眼俞大哥:“就好比俞大哥吧,你看他,一天下来,已经成了咱们队的灵魂人物了,但你看得出来他在山外是什么样的人吗?压根儿看不出来吧?这就是老驴。”
宁筱曦了悟地点点头:“所以,每个老驴在山里,过的都是自己的另一个人生?”
太阳又落下了一点,寒意渐深,江离拢紧衣领,沉默了一会儿,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大部分老驴都是如此……咳,反正,如果不是非常必要,你别主动打听其他人的真实身份啊,生活啊,职业啊。老驴们很反感的。也挺不礼貌的。”
宁筱曦连忙点头:“我对队友没那么多好奇心和八卦心。”
江离斜眼儿看她。
看宁筱曦没啥反应,江离加重语气:“领队,也一样。”
宁筱曦呆了一下,眼睛瞬时瞪大了:“嘿,合着您跟这儿等着我呐?”
“离云骨和山猫远一点儿。”江离冷冷地命令。
宁筱曦的脸立刻变得跟苦瓜一样,喃喃地说:“我倒是想呢,我也得做得到啊。我走不快,拉不开距离啊……”
看着江离的的眉毛立起来了,她马上认怂,痛快干脆地应:“好哒。”
说完,看看四周,筱曦压低了声音:“你真是白操心,我现在的全部心力真的只够应付走路这一件事,倒是你,瞧没瞧出来,山猫……对你……啊啊?”
然后,还幸灾乐祸看热闹式地夹了夹眼睛。
“哧。”江离哼了一声,唇边带了一抹不屑的笑。
但紧接着,她好像改主意了似的。伸出一只手,扯散了马尾辫,大波浪的头发瞬时落了下来,蓬松撩人。她挤挤眼:“晚上你看我怎么逗逗他。”
☆、野外第一夜:地钉
在休息帐篷里等着吃晚饭的时候,夫妇二人中的Amy和“麻杆女士”都开始出现了高反,一个说头疼,一个说没胃口。
三个东北大姐非常热情地张罗着拿药递水。
麻杆女士摆摆手,说连饭都不想吃了,只想回帐篷去休息,一边说一边站起了身。
云骨抬手把她拦了下来,拿出血氧仪,给麻杆女士测了一下,撩起眼皮说:“血氧还有85,心跳110,没问题。”
“你必须吃东西,不然明天一早我就直接安排你下撤。”
语气冰冷,不容置疑,没得商量。
说完,硬塞给她一盒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又递了一根火腿肠。
山猫正好端了两大盆菜进来,也说:“大家今天不论多难受多累,都不要早睡啊。至少撑到九点半哈。”
三位大姐,又饿又困,正在埋头干饭,闻言,齐刷刷地抬头:“啊?!”
云骨扫了她们仨一眼:“高原上睡眠会变浅,早睡就会早醒。打算睁着眼熬后半夜的,吃完饭就可以歇了。”
宁筱曦没忍住:“噗。”
云骨循声探源,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表情乖巧。
云骨:……
就,突然牙根儿和手心都很痒,想把小丫头片子捉过来揉一顿。
吃完晚饭,天已经黑透了。
虽然不能早睡,但是大部分人还是熬不住,回帐篷里躺着去了。
宁筱曦回了帐篷,把睡袋拉出来,打开,铺在了防潮垫上,把日包垫在下面当枕头。
想了想,又拆开了两个暖宝宝,塞在睡袋里。
做完这一切,打开手机一看:19:30
信号格子是整齐的4个点儿:….
行吧。
宁筱曦隔着帐篷叫:“江离~~上厕所不?”
唉,高中两年半,她都没干过和江离课间一起上厕所的事儿,现在,真是晚节不保。
帐篷外,一片漆黑。
城市里长大的宁筱曦,第一次深刻体会了什么叫“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除了个别营帐里透出的微弱光亮,四下里都是一片黑色,连东南西北都失去了意义。
耳边,是独自奔腾喧嚣的溪水声,和啾啾虫鸣。
远处,有零星的马帮驼铃声和马鼻的喷气声。
宁筱曦拧亮了头灯。
头灯的光柱中,照射出了无数细如尘埃的水滴。
夜雾,仿佛一个巨大的妖怪,吞噬了营地。
到了指定地点,两个姑娘互相帮忙守望着,草草了事,然后去溪边洗手。河水冰冷刺骨,手洗完了,也冻麻了。
筱曦想回帐篷去看手机里提前下载好的美剧,江离却一拉她,脑袋一偏,一脸奸诈又跃跃欲试的笑:“走啊,找领队聊天去?”
宁筱曦:……
这和下午那个让她信誓旦旦离领队远一点的江离,是同一个人吗?
俩人取了保温杯,去公共休息帐打热水。
帐门大敞四开地挑着,帐里挂着硕大的户外灯。
两个领队都在。没想到武术姐姐和俞大哥也在。
一个灶上烧着汩汩的热水,沸腾的热气蒸腾着,帐内暖意盎然。
她俩走进去的时候,云骨坐在角落里,斜靠着几个驮包,伸着一条大长腿。看见她俩进来,只撩了一下眼皮,又漠然地垂下去了,整张脸陷在阴影中。
他好像正在提前准备明天的早饭。一只手上握着一把长柄大勺,在一口大高压锅里不时搅动一下,另一只手垂在膝盖上,轻轻地夹着一根烟。也没抽,任它自生自灭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