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曲却在这时唱反调:“说,为什么不说?黎无曜说什么了?”
霍长生又低低咳了几声,推着他的福瑞紧张地给他拉了拉身上的毛毯,霍长生拍拍福瑞的手背才继续道:“黎曜这恋爱脑回答我,你是他的,怎么能碰别人。”
霍长生大概想起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嗤笑出声:
“这家伙真的有病,他每天给一具丧尸洗澡,换不重样的漂亮新衣,睡在丧尸床下,放任一头毫无理智的丧尸撕咬自己,他在说你只能吃他的时候,语气甚至很自豪。”
霍长生的咳嗽开始止也止不住,福瑞想推着霍长生走,霍长生哄了青年好一会儿,福瑞才不情不愿地留在原地。
霍长生继续说:“我那时候就想,蓝星要都是黎曜这种九阶异能者,人类迟早灭亡。异能者不能群龙无首,既然黎曜的心根本不在这上面,不如把能力给我,反正他也早不想活了。”
“你答应了?”童曲盯着身旁的黎无曜。
黎无曜点头,在童曲骤然冷下来的目光中,又随即摇了摇头解释:“我知道曲曲会来找我,我不会输,而瑞瑞的病毒样本一旦流出去,蓝星已经经不起再次的混乱了。”
童曲还是不买账,横眉反问:“他不是说你恋爱脑,你连自己死都不怕,管蓝星死活干嘛?”
黎无曜呆了下,半晌,笑着回:“但曲曲喜欢这个世界。”
因为童曲喜欢这个热闹繁华的世界,所以黎无曜愿意倾尽所能守卫它。
霍长生的确信守承诺,他与黎无曜的打赌输了,放开疗养院大门任他们来去。
在童曲与黎无曜牵手走过他身边时,霍长生突然低声喃喃:
“那种暗无天日的岁月,睡着还是醒了都一样伸手不见五指,旁边的人一个个死去,黎曜是活的最久最痛苦的,所以那时候我总觉得,只要他活着,自己也就没那么惨了。”
童曲拉着人迈出门的步子没有停顿,霍长生背身坐在轮椅上的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远。
他最后说:“失败那么多次,还是被你等到了天亮,那就祝蓝星从此……灿烂光明。”
离开无污染疗养院后,于第二天一早,童曲带黎无曜回到了变异动植物展览馆。
她站在金字塔管控仓的塔顶,指着眼前唯一不透明的管控球问身边的人:“我旁边那副棺材,是给谁用的?”
“曲曲既然找回了记忆,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黎无曜与童曲站在一起,身后是源源不绝嬉笑热闹的游客。
童曲摇头,只说:“我要听你亲口说。”
黎无曜似乎有些赧然,但还是下意识听从童曲的话,无奈承认:“是我的,我想和曲曲死在一起。”
霍长生在童曲和黎无曜离开疗养院前,那句“祝蓝星灿烂光明”实际是在给黎无曜退位让贤。
两天后,霍长生病逝,随着这位蓝星历史上最高阶也是唯一一名创造系异能者离世,他所有生前创造的物品悄然消弭于世间。
黎无曜又回到了谁也看不到他存在的精神体状态,只是这次,世上唯一能看到他的童曲还留在他的身边。
童曲在离开疗养院病房经过霍长生身边时,精神丝复制了对方的创造异能,她给自己捏了副新身体,却在七十二小时有效期临期前,迟迟没有给黎无曜也准备一副。
童曲与在外人看来只是一团空气的黎无曜并排躺在床上,再有半个小时,她复制到的创造系异能即将失效。
童曲问身旁的“空气”:“如果我不给你造身体,你以后就永远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见了。”
黎无曜左手与童曲的右手紧紧十指相扣,闻言“嗯”了一声,含笑回:“是啊,只有曲曲可以看见我。”
“为什么只有我和你妈妈能看见你?”童曲忽然扭头问他。
黎无曜顿了顿,长睫忽闪忽闪,慢慢答:“可能是因为……爱我。”
“什么?”
“真正爱我的人,才能看到我碰到我,也只有纯粹的爱可以让我流血死亡。”
无限潜力异能者只会被真正爱他的人杀死?
然而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又怎么会舍得伤害对方?
这是一个逻辑悖论。
许久以后,童曲似乎困了,翻身偎进身旁人的怀里,黎无曜的怀抱从来算不上温暖,可童曲将头抵靠在对方实际已被啃食掏空的胸膛,却觉得这是她活着这么久以来,感到最安心平静的一刻。
童曲背后的触手从黎无曜柔顺的发丝,一路轻抚过对方的眉眼、鼻梁、嘴唇,再到脖颈上滚个不停的喉结,还有横直凸起的漂亮锁骨。
童曲闭眼感受着自然圈住她的人浑身微微颤栗,却不敢过于收紧怀抱仿佛怕碰坏她。
静默了很久很久以后,黎无曜怀中的童曲再次开口。
“霍长生说的试了很多次是什么意思?”
额前抵着的胸口起伏骤停,几秒后,黎无曜的呼吸恢复,慢慢说:“你离开基地研究所后,我去找了你,我眼睛那时候看不见,第一次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
黎无曜用了“第一次”这个序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