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灵平躺着,眼睛只能看见床帐顶部,那帐幔有几条褶皱,几朵花,花有几瓣她都清清楚楚。
沈随妄方才出去了。
林灵知道他去做什么。
正因为知道,她才心烦意乱,才跟系统斗嘴,才能转移注意力。
蓦地,一阵轻轻的衣袂声传来。
任凭是谁,听一个人的声音听了太多,总能一下子认出那个声音,认出那个人。
她知道是沈随妄来了。
他每次都不会离开太久,她甚至数过数,最久的一次,她才数到十五。
这次她只数到了十。
每次都是十。林灵抿唇,眼睛一颤。
她的眼睛睁开着,却还不能转动。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穿过她的脖颈。
林灵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
青年的胸膛劲瘦挺拔,他的呼吸轻轻洒在她的头顶。
青年将她揽在怀里,他苍白的手中托着一只白玉碗。
莲花一样白的碗,盛着的却是红到发黑的药。
是药,也是血。
林灵感觉心里一阵一阵翻腾。
每次看到这碗药,她都想起沈随妄是如何剖开胸膛,将心头的血剜了出来。
她的心揪疼得厉害。
一开始,她想尽办法不肯喝。
沈随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漂亮的脸静静看着她,半晌:“你不喜欢。”
“啪——”他随手便将碗扔了。
白玉碎了一地,里边的药溅得到处都是。
林灵脸色煞白。
如果她能开口,她一定抓着沈随妄的脸,恶狠狠地骂:“你疯了吗!”
可她动不了,说不了话,连眨眼睛都做不到。
她只能任凭心疼得要打结,任凭心里怒骂沈随妄这任性的家伙,任凭鼻子酸得要命。
沈随妄不心疼自己,她都疼。
是以,沈随妄舀着药,将勺子喂进嘴里的时候,林灵乖乖咽了下去。
她不知道这药汁里除了心头血,还有些什么东西。
但以沈随妄那日剖心取血给她的震动,她有些逃避知道还有什么。
不知道,也就能心安理得了吧。她面色复杂地一口一口将药咽了下去。
沈随妄安安静静喂药,喂完了,替林灵擦一擦嘴,抱着她坐一会儿,便将她轻轻放到床上,让她躺着了。
而他自己,则居高临下坐在一旁,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林灵,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每当这时,林灵脑子里总是浮想联翩。
她这两日都在纠结一件事,——她醒来了要怎么面对沈随妄。
沈随妄他到底为什么,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沈随妄他,爱她爱得都要疯了啊。
她把过往都回忆了一遍,即使是原书里拿碧云救他、陪他走过很长路的女主,也没有让他这么疯啊。
她脸红红的,心想,大概,也许,可能,maybe,是她太讨人喜欢了吧。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浑身暖洋洋的,那从骨头里钻出来的疼,自从沈随妄给她喂药,就好了很多。
林灵感觉心跳得有点狂,她很不好意思,怕被沈随妄听见,不由心虚地用手捂住。
手一动,她呆住了。
沈随妄眼睛轻轻一眨,视线盯着她的手,随即又上移,挪到少女颤得厉害的睫毛上。
她的脸红扑扑的,很健康。
沈随妄眼里迷茫一闪而过,他揉了揉眉头,好笑。
又出现幻觉了。
他低头看着少女粉嫩水润的唇,脑子里浮现出昔日桃花树下的痴缠。
小殿下是他,闻越是他,闻人越也是他。
她与他们所有的经历,都是他的一部分。
他眼睛里有渴望,身体自发渴望。
他低头,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
甜的。
呼吸是甜的,嘴唇也是甜的。像花瓣,抹了蜜。
怪不得闻人越那么喜欢。
沈随妄眸子很深,他渴望尝到更多的甜,但他很克制。
他只沉迷了一瞬,便克制着移开了。
他舍不得离她太远,便盯着少女的脸看着。
仿佛透过这张睡着的脸,看见了一张嬉笑怒骂大喊大叫的脸。
她像个小火炉,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兽。
他就静静看着,每日这样看着,怎么都看不够。
她是骨头,也是最好看的骨头。
林灵从刚才挪动了手,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她恐怕是真的能动了吧?
可沈随妄的视线让她不敢睁开眼睛。
那种紧紧盯着什么宝物的视线,守护着什么的视线,让她不知所措。
可是,让她更不知所措的来了,沈随妄他,他亲了她哎!
她的脸刷地涨红了,浑身发热,呼出的鼻息都是烫的。
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沈随妄贴得那么近,轻轻的呼吸扫在她肌肤上,呼吸相闻,视线盯着不放。
林灵不知该如何是好,睫毛抖得厉害。
她甚至觉得自己浑身都要发抖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长出血肉的关系,没有感觉的时候还不觉得,知觉一恢复,她便觉得浑身都痒。
沈随妄视线盯着她颤如羽翼的睫毛,眼神渐渐清明,他脸上神情一滞。
但那眼睛颤了半天,也不见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