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围了一群人。
这些人脸色发白, 眼神既惊且惧。
他们的目光，落在一盏银烛上。
银烛中的火苗奄奄一息，仿佛垂死挣扎的老人。
“噼啪。”火焰熄灭。
堂中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砰！”沈氏家主脸色铁青。
“爹，我去将那杀了杨长老之人带回来！”一名粉面公子晃着折扇上前。
沈萍眼神阴沉且心痛，洞虚期威压沉沉落在堂外跪着的外门弟子身上，那弟子瑟瑟发抖, 匍匐在地。
“确定对方只有筑基期？”
“回, 回家主, 小人万万不敢说谎！小人亲眼所见, 那猴子只筑基！”
“爹！让孩儿去！”粉面公子急切道。
“区区一个筑基，竟害我沈氏折损了一名灵虚境, 可恨！”沈萍胸口怒火燃烧。
他沈氏没有了灵虚境，地位必将受到威胁。无妄之巅覆灭, 沈氏本有望成为仙门之首, 如今竟因一个寂寂无名的人毁于一旦。
光是想想, 他便恨不能将那可恨之人碎尸万段, 挫骨扬灰。
但是他还有理智。
“你去找死不成！”他一脚踢开沈若, “若非你如此废物，我沈氏何必面临如今局面，滚！”
“这口气, 我沈氏绝不会白白受了。”他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沈若被父亲一脚踹在地上, 周围人习以为常地收回视线。
他眉眼阴冷, 抹了抹嘴角的血, 咧开嘴笑得扭曲。
*
荒原上, 林灵正背着闻人越走路。
天上在下雨。
小孩很是稀奇地将手伸出林灵打开的防护, 冰凉的雨滴落在手上, 他眼睛里闪过讶异。
“快收回来，冷。”
小孩抿唇，磨磨蹭蹭收了回去。
“呼——”林灵看见前面有一座洞府，高兴道，“啊我们到前面休息一下。”
小纸人可怕水了，第一滴雨水落下的时候，它们便躲进了林灵的灵袋。
闻人越每隔一会儿便问一次：“小纸人会不会有事？”
林灵再三保证只要它们不淋雨，就不会出事的。
小家伙便紧张地抱着林灵的灵袋，确保不会让它淋到雨。
林灵哭笑不得。灵袋其实相当于另辟了一处空间，雨水不可能进去。
但是看见小孩小心翼翼紧张的样子，她又觉得可爱，想逗他。
天黑沉沉的，洞中很是黑暗，林灵甩出十几盏灯点燃，眼前霎时煌煌如昼。
即使知道小孩不可能淋湿，她还是摸了摸小孩衣服。
她捏了个清洁咒，洞中顿时一尘不染，光洁如新。
林灵盘膝坐在蒲团上，闻人越知道又要修炼，他乖乖闭上眼睛，嘴唇抿紧，漂亮的眉眼严肃。
小孩对修炼很上心，进步也很快。
林灵感觉他快筑基了。
她闭上眼睛，调动灵府中的灵气，顺着经脉运行，汇到指尖凝成灵力，再顺着小孩的肩膀，流入他的经脉，再从经脉，汇入灵府。
她周围白色羽毛状的灵气疯涌，如潮水争先恐后涌入她身体。
灵府如无底空洞，贪婪的吞噬着。
她察觉灵府中有了动静。
什么东西，仿佛种子发芽，要从灵府中破土而出。
她更加急切地吸收灵气，贪得无厌，不知满足。
小孩额头满是细汗，眼睑不安地颤抖，睫毛如羽翼挣扎。
他皱起眉头，喉咙里难过地呜咽，仿佛与人争夺什么。
蓦地，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开，眸中一片黑暗平静。
完全不像小孩子的眼神。
他平静的视线扫向灵府，看到灵府处筑基的迹象，眼睛眨了眨。
背上那双手仍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四周灵气疯涌。闻人越眼神怪异。
这对他来说太稀奇了。
说实话，他的人生几百年，幽冥鬼域占大半。六岁之前，已经久远到记忆里只剩个模糊影子。
离开无妄之巅后的逃亡，也只比影子多了一丝印象而已。
没想到，梦魇将他送回来再经历一次。
他一笑，眸子里杀气四溢，心中止不住的暴戾。
早知如此，便不该教她死得那么便宜。
他心中杀人的想法肆虐，眼神因杀意而愉悦。
在一个漂亮的小孩脸上，这样的表情很违和。
小纸人刚从灵袋里爬出来，迷惑地看向小主人，两条腿不由自主开始发抖。
“主，主人。”
闻人越伸手捏过纸人，眸子肆意打量：“慧慧？”
他脸色难看，将纸人一丢，扔到一边：“呵。”
那个小笨蛋绝不是他小时候。
他想起小孩羞涩地红着脸让林灵叫他“阿越”，脸色顿时古怪。
六岁以前他是这样的？废物，胆怯，一无是处。
他眉眼黑沉。不对，这是幻境。那不是他。
他与林灵是同一日醒来的。
只不过林灵能控制羽裳的身体和意识。他只能被小孩关在心里最黑暗的角落，不论他用什么法子，哪怕将他心里毁得一片狼藉，都没法出来。
看着小孩那副傲娇的样子跟林灵撒娇，他气得想杀人。
这绝壁不是他！
闻人落死的时候，小蠢蛋心里的枷锁松动了。眼看他有希望出来，偏偏林灵这厮又来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