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筠身子不稳, 几乎完全是借她的力才勉强坐着, 剧疼之下意识模糊, 仅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左丘学简单清理了髌骨附近血迹,上了药, 固定上木板与树枝, 再用藤绳用力缠起来。
做完这些, 他满头大汗:“条件有限, 暂时先这样,待离开这里进了城, 再重新弄一回。”
程筠冷汗汩汩, 强撑着要说些什么, 被苏弦锦阻止了。
她摸摸程筠的脸,柔声:“现下不要说话, 只管靠着我休息。”
然后对左丘学道:“他昨晚发烧,今日烧还未退, 如今又这样, 实在虚弱得很,请神医这几日留下照看吧。”
左丘学笑道:“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万一我前脚走他后脚死了, 岂不辱没我神医的名声。”
他还笑得出来, 说明情况在转好。
苏弦锦垂首, 拿帕子给程筠擦拭冷汗,边道:“我听说林州铜铁矿丰富, 秦时如今固守林州,想办法囤产兵器,发展实力,过段时间再攻关州也没什么不好。”
左丘学没说话,却有些吃惊地望着她。
苏弦锦不知说给他听还是程筠听,语气轻缓:“承阳侯府撤军并不会影响大局,是这支军队主帅的个人任性,她还会率军回来的。”
左丘学忍不住看向程筠,此刻倒也看不见程筠的神情,便向苏弦锦投去诧异目光:“你怎么好像知道内情?”
苏弦锦眨了眨眼:“那我怎么知道您就是左丘学神医呢。”
“难道不是他说的?”左丘学指指程筠。
“不是,是我朋友说的,我朋友是个通晓阴阳的神算子。”
“又是你朋友……”左丘学挑眉,“你这朋友到底何许人也。”
苏弦锦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左丘学并不信此话,轻捻鬓发:“你这小女子只怕是诓我。”
向来医道不分,他也是读过易经学过起卦的。
苏弦锦忽然道:“晶崖构藤果不能解乌噬之毒。”
左丘学眼皮没来由狠狠跳了几下,心中大惊。
“……你在哪里见过晶崖构藤果?”
苏弦锦没解释,她并不知这个晶崖构藤果是什么植物,更不知乌噬毒又是什么毒,因为小说里这种情节基本都是作者虚构的,只存在于本书世界。
她只知道左丘学多年前没治好一个中了乌噬之毒的孩子,后来他阅遍医书,得知了一味叫做“晶崖构藤果”的药或可解此毒,走遍四海千山就是为了寻它。
在后来的情节中,他投入秦时帐下,按书中情节,是因为秦时派人找到了这味药,他正是为了这味药去的。
为神医设定一个执念,再把化解执念的金手指单独开给主角,就能让主角成功招揽人才,这很合理。
不过,以她如今视角来看,既然他与程筠深交至此,大约将来此事是另有隐情了。
苏弦锦扑扇无辜的大眼睛。
“我说了呀,是我朋友说的,他和我谈及神医的时候随口提了此事,至于他说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那是什么神药吗?”
望着苏弦锦清澈的目光,左丘学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软绵,不由哑然。
“罢了,有无皆缘,不强求。”他恢复悠闲姿态,往洞外去,“我去溪那边密林走走,寻些可用的草药。”
苏弦锦轻轻抚着程筠汗湿的额,抬眸看向洞外,不知何时,崖对面的斜枝上,又停了一只白鸽。
*
这几日左丘学的确没走,白日漫山采药,晚上就在洞口处歇息。
他教苏弦锦简单处理草药,又帮程筠针灸了几次。
第五日时,程筠眼已好多了。
苏弦锦怕他不适应光线,特意在山洞里面为他揭的覆眼黑纱。
他阖着眼,长密的睫盖在眼下的伤口上,眼周红肿消退了许多。
“程筠。”苏弦锦在她眼前轻轻挥了挥手,“感觉怎么样呢?”
程筠掀开眼帘,瞳孔深邃仿若雪原枯井。洞外光丝丝缕缕地透进来,在无光处渐渐编织成网,于是一道雀跃的影子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
“程筠!”与他目光相触的一瞬间,苏弦锦明艳灿烂的笑意便在程筠眸中迅速绽开,“你能看见了?是不是?”
程筠静望着她,眼尾绯色愈浓。
“怎么了?”苏弦锦问,“是不是眼……”
话音未落,她被程筠揽入怀中。
程筠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长发,嗓音低沉,携着缱绻眷恋。
“阿锦……好久不见。”
*
苏弦锦被刺眼的光线惊醒的,她眯着眼,抬手搁在眼皮上:“妈,大早上拉什么窗帘啊。”
妈妈拖着地:“马上九点了,你爸煮了粥在锅里,等会你自己起来吃,我不管你了,我出去跳舞去。”
苏弦锦钻到被子里,闷声道:“下次不要做我的早饭,我不吃。”
“你这才放假几天,房间里乱的跟什么一样,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是不是又熬夜看手机呢?”
“没有。”苏弦锦探出头,叹道,“我晚上睡得挺早,你就当我这段时间为了考研都没睡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