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次。”
“龙体安否?”
安太医摇了摇头,面露难色,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程筠也未催促,只是倚在榻上,往腿上搭了块毯子,又拿起奏疏看。
安太医长叹口气:“皇上原就沉溺风月,精气虚空,不稍加保养,全靠丹药撑着,近日又着迷求仙问道长生不老之术,还曾问过老夫采阴补阳这种荒唐法子……老夫进宫几次问诊都是前两个月,近一个月一次都没进过宫了,听说皇上都在承欢殿后殿与几个方士日夜吐纳,闭关不出。”
程筠道:“将最后一次给皇上问诊的医案送到我这里。”
“是。”安太医拎着箱子退下。
*
翌日太子倒是扑了个空。
不止太子,其余六部官员来程府拜见的,都在门口不得入,却又不敢走,一时间程府门庭若市。
程府小厮拿了几把笤帚出来:“各位大人既然不走,不如帮咱扫扫门口的雪吧。”
有人怒了:“岂有此理,你这小小……”
话未说完,便有人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了。
“小事一桩,我来我来……小哥自去歇着,若有里面的忙要我帮的,尽管说一声。”
众人瞠目结舌。
暂代万光吏部尚书一职的吏部右郎中吕叶中呵笑:“云大人,程门的雪扫干净了,冰还没化呢,云大人好热心好口才,不如顺道也舔了吧。”
众人皆笑。
云清泉哼了声,已拿了笤帚开始扫雪了。
“尽管笑吧笑吧,吕大人最好把位子坐稳了再笑,别滑下来了,跌了个狗吃屎。”
吕叶中脸一黑,但瞧了眼一旁的程府小厮,只好默默吃个瘪。
离开三个月。
程筠再次踏足承欢殿。
承欢殿内的美人都被李嘉薇打发去了宫中其他宫殿住,无论偏殿主殿,都显得冷清得多。
程筠进来时,李嘉薇穿戴整齐,正站在缸前喂鱼。
听见动静,她嘲道:“首辅大人还真是大难不死,怪不得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程筠并不生气,反问:“那淑妃娘娘是好人还是祸害?”
“我也不是好人。”李佳薇将手中鱼食一股脑地洒入缸中,引得鱼儿竞相争抢,险些跳出缸外。
她走到程筠面前,似笑非笑地抚他肩膀:“我们是一样的人,不是吗?”
程筠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俯身拾起一张纸,扫了眼:“太子的字迹?”
李嘉薇脸色微变,旋即冷笑了声:“皇上让本宫教导太子,太子常写了诗词让本宫指导,有问题么?”
“哦?”程筠淡笑,“既如此,当然没问题。”
“皇上呢?”他问。
李嘉薇神色更冷:“后殿闭关。”
程筠抬脚欲往后殿去,李嘉薇忽然出声:“皇上想要在东南角修一座问仙台,我打算交给我父亲督办此事,原先只要太子殿下点头即可,如今首辅大人回来了,连太子也要问首辅大人的意见,不知首辅大人准也不准。”
程筠站在门口,勾了勾唇角:“娘娘如今等同皇后,说话自然管用,不过外面起了战事,国库又空虚,只怕要从宫中出钱才能修建。”
李嘉薇注视着他明暗不清的侧颜:“首辅之前向皇上进贡的古玩字画数不胜数,如今内帑钥匙就由我收着,我想,替皇上办事,花皇上的钱,也不是过错,只是首辅归来摄政,本宫总要请示一声,万一首辅大人不高兴了,本宫岂不是要落得前太子那般下场?”
程筠逆光站着,李嘉薇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得他语气不喜不怒,反倒有几分悠闲。
“为了皇上高兴,有何不可呢?”
李嘉薇凝视着他消失的背影,不由皱起眉头。
“嘉薇姐姐。”月儿不知何时来的,将一个暖暖的手炉放进她手中。
李嘉薇回过神,见她满脸担忧,不由问:“怎么了?”
月儿红了眼,低头掉泪:“我方才在一旁,真害怕嘉薇姐姐惹恼了首辅,像茵茵那样。”
李嘉薇微怔片刻,摸了摸月儿的头发。
“不会,他……”
她没继续说下去,但她对程筠此人所为隐隐有些改观,仔细却说不上来。
*
宫中值钱的珍宝的确不少,李嘉薇拿着为皇上修建问仙台的旨意,让父亲李知春公然变卖了好些,手上一下多出几百万的银子。
再加上年底,各州府税银多多少少又收上来一些,统共加起来有一千两百多万两。
六部衙门得知此事,眼巴巴地在风雪中等在程府门前,都想先批了自己衙门的银子用。
门外寒风刺骨,大雪纷飞。
门内却温暖如春。
程筠坐在窗前,趁着雪光,悠哉悠哉地练字。
景林站在门口问:“大人,门外人越来越多了,属下怎么回话。”
程筠气定神闲:“这些银子都优先为皇上修建问仙台,大部分给了李知春,让他们找京都衙门去要,其余的找荣烨。”
景林点点头,忙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