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在问你,伤不伤得到是另一回事。”
苏弦锦抿了抿嘴:“我也不知道,下意识的反应吧。”
“别是你贴身照顾他,照顾出感情来了吧?还是说,你这人善良过头了,连敌人也不忍心伤害。”
她想起之前那一幕,不禁皱眉。
“而且我看他对你的态度的确不一般,难不成他看上你了?”
苏弦锦沉吟片刻,忽然道:“你说得对,他的确对我不一般。”
萧彤彤瞳孔微缩:“什么意思?你不会叛变吧?”
苏弦锦沉吟:“我博得程筠好感,他便准许我一定自由,连一些秘密行事都不避着我,我都记着,想着有机会一一告知秦时。”
萧彤彤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这算什么?美人计?”
苏弦锦淡笑:“或许呢,有用就行。”
萧彤彤讥讽:“看来天底下的男人果然一个样,都难过美人关。”又对她道:“你能为秦时付出这么多,我也算是小看了你。”
原本还以为她是朵没骨气的娇花呢。
忽然一阵轰隆隆巨响——
惊得两人心脏停跳。
阴沉沉灰蒙蒙天地间,战鼓再起,一声接一声,宛若雷霆。
那是秦时军队的战鼓。
梁恩等人很快上了城墙,守城士兵皆紧张准备,弓箭手拉紧弓弩,箭尖泛着寒光。
之前尝试攻城又退去的军队再次逼近,战马嘶嘶,尘雾漫天,宛如天边席卷而来的一片巨大的黑云。
黑云停在城下,大地尽染墨色,站在城楼遥遥往城下一望,入眼皆是刀枪森林,玄铁深渊,宛若幽冥地狱。
将士分列两侧,秦时银袍银盔,高骑战马而出,大红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他是黑夜中一抹亮眼殊色,宛若初升朝阳。
秦时身侧,与他并肩的乃是同样披甲上阵的承阳侯萧存,虽已年过半百,却仍不减风采,目光锐利,战意几乎凝成实质。
梁恩大步走到萧彤彤与苏弦锦之间,喝骂:“秦时!你这作恶叛乱的反贼!当初朝廷为你父定罪大逆不道,多少人为他鸣不平,说他忠心耿耿,谁知这罪到底没定错!你全家都罔负君恩,背信弃义,简直死有余辜!唯一可惜的是当初让你这条漏网之鱼逃了!”
还不过瘾,对又承阳侯大骂。
“萧存国贼!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本该守卫朝廷江山,却同流合污,帮这反贼犯上作乱!可叹承阳侯府几十年的忠名,今日全要断送在你手里!”
承阳侯大怒,反唇相讥:“梁恩你身为朝廷二品大臣,不上劝帝王,下抚将士,倒纵容程筠这等大奸之辈擅权作恶,不顾国家成败,百姓生死,江山安危!尔等鼠辈贪赃枉法,其身不正,倒敢在此狺狺犬吠!”
起风了,卷着雪狂舞,落在人身上结成冰。
承阳侯的怒喝几乎回荡在天地间,随风狠狠砸在每个角落。
“……而今天地阴阳大变,这等天子,枉坐明堂!我萧家守的乃是北朝百姓,并非他杨晟一人,他纵奸邪,诛忠臣,毁江山,我萧家军便要秉承当年对太/祖皇帝之诺,替百姓诛他!纵然身负骂名,不负百姓便无愧于心!”
梁恩本就粗人一个,被骂得不会还嘴了,一怒之下持刀架在萧彤彤脖子上,涨红了脸。
“老东西,你他娘再吼一句,我让你亲眼看着你女儿人头落地!”
萧彤彤竖眉:“你要杀便杀,我萧家人绝不受人胁迫!”
“你——”
“住手!”
秦时高声喝止。
萧彤彤看向下方那白马上的银袍少年,忍不住眼一红,忽然气势就弱了几分,她咬牙道:“秦时我告诉你,你敢顾及我,本郡主一辈子瞧不起你!”
秦时一怔,望着城楼上利刃之下还能先顾他的红衣少女,心头既愧疚又感动,一时复杂难言。
他勉强压住情绪,冷声道:“程筠呢?让他出来见我。”
梁恩下意识往后看了眼,便见那道玄色身影缓缓走出,自城墙之上露面。
两军阵前,程筠却仿佛闲庭信步,丝毫不见惧意。
他在苏弦锦旁边站定,雪被风裹挟着,停在他狐裘上,很快双肩便落了白。
苏弦锦低着头,冷得牙关打颤。
她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程筠,别担心我,照你的计划来。”
垂落的余光中,她隐约可见程筠藏在袖中的手捏成拳,指骨发白。
他声音清冷,不疾不徐:“见了我,想谈什么?”
程筠与秦时静静对视着。
隔着凛然风雪,一黑一白,泾渭分明。
此景让程筠恍惚想起当初在秦府门口,他们似乎也是如此见了一面。
不过当初那个全家落难的可怜少年,如今却已成长为三军统帅。
当真是时移世易。
秦时仰头,面无表情。
“放人。”
程筠轻笑:“哦?放哪一个?”
“两个都放。”
“天真。”
梁恩高声:“想要放人,可以!有本事拿你自己来换!或者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