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彤彤觉得不对,忙借着窗外的雪光过去查看。
她扯下狐裘,愣住。
眼前的苏曲儿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满脸是泪。
她咬着唇,几乎咬出血了,那是她脸上唯一的血色。
“你怎么了?”她急问。
“……疼。”苏弦锦缩成一团,声音低不可闻。
“哪里疼?……哪里?”
萧彤彤顾不得其他,给她检查伤口。
只瞧见了她脖子下的淤青和手臂上被包扎过的鞭痕。
“是这里还是这里?……”
苏弦锦无力地摇头,冷汗与泪水齐下。
“都不是……”她努力深呼吸,泛白的指尖捂住胸口,“你不用管我,我只是有些冷。”
“冷得疼?”
萧彤彤瞧她西子捧心般蹙眉,雪肤墨发,梨花带雨,虚弱到连自己都忍不住生出怜惜之心,何况是他。
她忽然有些挫败感。
于是她坐到苏弦锦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这样会暖和一点吧。”
苏弦锦啜泣着,心里的难过实在难以抑制,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彤彤叹了口气,跟她道歉。
“虽然那道鞭子是抽程筠的,但到底落在了你身上,不好意思。”
苏弦锦颤了颤,只是摇头。
萧彤彤见状,干脆也不再说话了。
二人在这冷夜里簇拥在一起取暖,各有各的心事。
*
景林抱着刀站在紧闭的房门前,静听着里头的动静。
偶尔听见几声压抑的痛哼时,他恨不得直接闯进去。
可是然后呢?
他闯进去毫无作用。
他又不会解毒,根本帮不了大人。
屋内传来一声瓷器碎裂之声,景林靠在门上,扬起下巴,两行泪从通红的双眼里无声滑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响起程筠的声音。
“景林。”
景林一个激灵,抬手胡乱抹了抹泪,开门冲了进去。
屋内没有点灯,借着门外微弱的雪光,他隐约看见程筠疲倦地蜷缩在榻上,像一片单薄的影子。
地上碎了些瓷片,还有些血迹和汗水混在一起,显然程筠是不惜划伤自己来止疼。
“大人……你怎么样?”他问出这句话都觉得自己很蠢,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大人疼到借外力发泄。
“确实……不好受。”程筠似乎疲惫不堪,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他躺在榻上,动也未动,只是轻声笑:“安太医到底是有志气的人,只怕是寻了最折磨人的毒给我。”
景林忍不住哭,又怕大人瞧见,只好赶紧低头拭去。
程筠说:“你去安太医家走一趟吧,告诉他,我不会报复他,也不会动他的家人,让他不必害怕。”
景林哽咽:“……我马上去。”
门关上,屋内重新陷入了黑暗。
程筠静静躺着,只觉所有的骨头都不是自己的,它们都寸寸碎在了肉里,而血液也没了温度,冷得仿佛结了冰,夹杂着锋利的碎骨,在经脉里流淌,时不时刮出一道口子,那些结了冰的血液,便从口子里挤出来,再融化在每一个毛孔里中。
他的手搭在榻沿上,手指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血,汇聚成一汪血渍。
真疼啊。
都说十指连心,原来也不过如此。
还是抵不过身上十分之一的疼。
还好阿锦不在。
否则她的眼泪,还要让他更疼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寻回了些知觉。
结冰的血液开始融化回温,破碎的骨头开始拼凑。
“大人。”
是景林回来了。
“进来。”程筠强撑着坐了起来,清瘦的身躯在宽大的衣袍下显得支离破碎。
景林轻轻推门而入,双目通红。
“大人,属下去晚了,安太医已经服毒自尽了。”
程筠身子一僵,片刻后,只是点了下头。
“他可有说什么?”
“我去时安太医只剩了一口气,他说他纵然只是个大夫,却也是北朝的子民,似大人这等忘亲欺君,蔽主殃民之权臣,神人共愤,他就算赔上全家性命,也敢一搏。”
景林喉间发紧:“属下只来得及跟他说,大人不会动他一家,他就咽了气,没有其他话了。好在他家人都还没来得及喝毒药,属下干脆让人先把他们都抓去诏狱关起来了。”
程筠听罢,不过抬起手静静注视指尖的伤。
“此处,算是给安院正记着吧。”
第82章 二选一
一支利箭于雪夜中划破长空, 射中了程府大门。
侍卫一惊,倒并不慌乱,取了便送入后院。
景林将那箭上携带的布条展开,轻扫了了眼, 赶去书房。
“大人, 果然是秦时送来的消息, 他说明日大人须同时以郡主与苏姑娘二人才能换得解药,否则便只能得到临时解药。”
程筠伸手接过, 腕骨瘦削苍白, 还有尚未擦拭干净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