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得倒好,已比昨日淡了些。”
“是哒。”苏弦锦望着他眼,笑问,“首辅大人现在放心了吗?”
程筠身子略松弛些,眸底盈上几分无奈。
“从未放心过。”
她在身边时,他总要为她将来处境担忧,不在时,更是时时刻刻担忧。
他叹道:“阿锦,我该将你置于何处,才能真正安心呢。”
苏弦锦蓦然亲了下他脸,得逞笑:“程筠,我不是东西,我长了脚的,会自己跑。”
说罢觉得不对,迎上程筠揶揄目光,纠正:“我是说,我是个人。”
程筠笑了笑,将她肩上长发拨到背后,然后托着她脸,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
一个微凉,眷恋,不带一丝情欲的吻。
苏弦锦刚要回应,他便撤回了。
程筠轻抵着她额头,低声:“阿锦,晚上……我会去书房。”
原来这个吻只是请求。
苏弦锦搂着他脖子,垂眸应:“……好。”
天将将黑,程筠便将自己锁在了书房。
他答应苏弦锦不去暗室,自那之后,的确再未去过。
积雪很厚,台阶上冰未化。
廊下的灯模糊不清地照着,又反射出一片朦胧光影,拢着苏弦锦单薄的躯壳。
这夜,夜夜。
程筠在屋内堪忍折磨,苏弦锦便在屋外站着陪他。
直到声息俱敛。
程筠用萧彤彤换取的不过是一瓶玩笑似的糖豆,他对仍要遭受的痛苦早已做好准备。
可惜除了苏弦锦,景林和左丘学之外,再无人知晓。
此毒并无解药,也不会置人于死地,只能日复一日地将人折磨发疯,最终不堪忍受而主动寻死。
原文说,从无例外。
影子在烛光下游移到书房门上,苏弦锦沉默驻足片刻,才推门而入。
程筠无力地躺在榻上,身下的毯子都被汗水打湿了。
不过忍过第一次,他便不再需要伤害自己来止疼了。又或是因为苏弦锦在,他便有更多力量去硬生生受住。
温热气息逐渐靠近,将他冰冷的身躯圈在怀里。
苏弦锦吻了吻他额头,在他耳畔柔声道:“没事了程筠……睡会儿,我陪着你。”
程筠疲倦地说不出话,依偎着她,很快便沉沉睡着了。
翌日一早苏弦锦睁开眼却是在卧房床上,不知何时被程筠抱过来的。
程筠不在,她刚想起床,程筠却又进来了。
头一件事就是给她脖子和手臂上的伤上药。
苏弦锦乖乖地等他弄完,她知道这能使他放心。
等他放好药膏,她才扯住他胳膊,撒娇似的笑:“冬日无事,再躺会嘛。”
程筠便脱去外袍靠坐在床上,摸摸她头发,问:“饿不饿?”
苏弦锦自然而然钻进他怀里:“不饿,但有点困,干脆睡到中午再起来,早饭跟午饭就一起吃吧。”
程筠低笑了声:“你一直这样吗?”
“什么?”
“放假在家时睡到自然醒。”
咦?——
苏弦锦仰头看他:“放假?”
总觉得这个词不该从程筠口中说出来。
程筠道:“你昨晚说梦话了。”
“啊?”苏弦锦睡意全无,赶紧坐好,抓着被子问,“我说什么了?”
之前萧彤彤听见她睡到半夜喊程筠的名字,难道她又喊了?
这和当面表白有什么区别,只盼她别又说出其他话来。
“你说——”程筠笑了声,“你说‘妈妈我已经放假了,不能让我睡到自然醒吗’。”
苏弦锦怔了几秒钟,捂脸。
不过——要是只有这样的话,那也还好。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这些话好像不是梦话,而是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在梦境之外真实和妈妈的对话。
可是这些话怎么会传达到这个世界来呢。
她挪开指缝,小声问:“就说了这一句吧?”
“还有。”
“还有?”苏弦锦歪首看他,“还有什么?”
天,最好别是有关于穿书之类的。
“不能说。”程筠卖起关子。
不能说?
苏弦锦心里咯噔一下,缓缓放下手,有些忐忑:“为什么不能说?”
程筠轻笑:“或许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程筠程筠程筠……”苏弦锦扑过去抱住他,企图撒娇,“说嘛说嘛,我真的想知道,不然我今晚睡不着了。”
程筠怕她乱动挠痒痒,便双手捉住她手腕:“倒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画画相关的话,似乎也是对你母亲说的。”
“是吗?”苏弦锦怀疑,“我怎么不信呢。”
程筠松开她,长臂将她一环,揽着她肩便抱她躺了下去。
他俯身在她上方,注视着她黑曜石般晶亮的眸,那里正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阿锦。”他俯身在她额上吻了吻,“谢谢。”
“忽然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苏弦锦眯起眼,警惕:“不对,你是不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你是不是刚才没说实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