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曲儿?”
程筠半坐起,咳了几声,才着眼画像之上。
迎着苏弦锦惊慌的目光,他平静道:“不像。”
不知怎么,这话仿佛是一颗定心丸,苏弦锦的紧张瞬间就消弭了大半。
她在榻旁坐了,仿佛溺水之人刚爬上岸。
低声:“程筠,我有点害怕了……”
原本只当是梦,后来知道是穿书,但她仍是个旁观者,并不是书中人。
她迷茫地盯着画像,难道只是个巧合吗?
按道理来说,苏曲儿现在还在土匪强盗手里,这一段虽没有直接描写,但作者在后面提过。
程筠从她手中夺过画像,往炉中烧了。
苏弦锦呆呆地望着他。
程筠道:“苏道南之女苏曲儿断无可能凭空出现在我府上,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无须在意。”
苏弦锦扯了个笑,揉揉脸。
“也是,我又不是这里的人,不可能是苏曲儿。”
至于长得像……或许是穿书以后被世界自动修正了?毕竟她若以现代人装扮出现,程筠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接受。
程筠道:“江南之地多才女,苏州知府已送了几位才貌双全的秀女进宫,独独没有苏曲儿,景林便暗中部署了锦衣卫在苏府四周,监视其行止,以便尽快找到人,这副画像因此出现在府上。”
苏弦锦皱了皱眉。
因为她知道苏曲儿是没有进宫的,她再次出现后,苏道南唯恐女儿进宫,将她托付给了秦时。
虽是女主,苏曲儿剧情却并不多,因为《长月有时》是一本大男主爽文,苏曲儿是点缀秦时的白月光,而秦时的红颜知己有好几位。
心不定,连思绪也有些乱了。
她长吁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好在她在调整心态方面一向擅长,并不会因此崩溃。
但她也忍不住想,若是她真成了书中人,那她要怎么办呢?跟随着小说剧情走吗?
“阿锦。”
程筠轻声道,“别紧张。”
“好多了。”
苏弦锦感激地看着他,又有些歉意,“对不起,吵醒你了。”
“无妨。”
外面响起更漏声,程筠神色晦暗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丑时二刻了。”
苏弦锦起身吹了蜡烛,只留榻前一盏,幽幽的,笼罩着两道人影。
“程筠,今晚我在这里陪你,你别怕,好好睡一觉吧。”
她知道,他不在暗室时,从未安睡过。
“你应该休息了。”他道。
“我不困。”苏弦锦笑笑,“只是要留一盏灯。”
她正在睡呢,谁会在梦里睡着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若她在这里睡着了,又会梦见什么呢?会在梦里去哪儿呢?或者有没有可能反向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程筠并未躺下,只是斜倚在榻上。
“我陪你吧。”
苏弦锦想了想,点头:“好吧。”她去将白狐裘拿了过来披上,整个人坐在炭炉旁,炉上燃了香,一缕袅袅,满室清香。
这会儿夜深人静,窗外无风无雪,也无虫鸣鸟叫。
苏弦锦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她深吸口气,将清香和暖意裹满肺腔:“好安静的夜。”
程筠望着她烛光下的轮廓,几缕垂落的发丝似乎染了金色,落在他眼里,当真璀璨夺目。
“每夜如此。”他声音很轻。
“太安静了也不好。”苏弦锦说,“会觉得很孤独,还是需要一点声音才好,我知道长时间待在海底或者太空的人,都要做心理诊疗的。”
“今夜难得不安静。”程筠颔首,“的确不错。”
苏弦锦回头朝他笑:“当然咯,因为今晚我在啊,不过我可能也待不了多久就要回去的,若是天亮后我没来,你就找个大夫给你看看伤,可以吗?”
程筠拢了下滑落的毯子。
“天亮后会有人来的,他的医术倒是不错。”
难道是——
“左丘学?”她有些不确定。
程筠微怔,轻笑:“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还真是啊。
苏弦锦在狐裘下缩了缩:“其实有些我也不知道的。”
比如她只知左丘学曾是程筠门客,后来去了秦时阵营,还救过秦时的命,却不知他和程筠是何时认识的,也不知他在离开程筠之前,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仿佛看穿她心里的想法,程筠主动解释:“此人医毒双绝,还精通命理,曾是我老师张松青的故友,老师去世前引见我与他相识,只是他平日行踪不定,我也难见其面。”
医毒双绝——
苏弦锦心中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点,却又如星空中一粒渺茫的星尘,只是眨眼间,又混入万千星星中,寻不见了。
她正要起身再细问程筠,衣摆的风却掠过灯盏,只见那烛火剧烈晃动了下,“噗”一声,灭了。
黑暗仿佛浓雾,顷刻间蔓延开来,笼罩了一隅天地。
苏弦锦的身影也似雨滴落入水中,泛起淡淡涟漪后,无影无踪。
静的可怕的黑暗里,程筠独坐了许久,才懒懒躺下来,将整个人缩在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