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监进到屋子里,踮着脚走到宇文砚身边,躬下身子, 在耳边轻声道:“殿下, 奴才方才去到神思馆, 与娘娘说您今晚宿在书房,娘娘劝你保重圣体。”
宇文砚皱着眉, 眼睛依旧一瞬不瞬盯着奏折上的文字, 并未因孙太监的话分心, 手里朱红色的毛笔在奏折空着位置上写着,闻言,只敷衍地“嗯”了一下。
反应略显冷淡,稍微懂点眼色的就该退下去,不要再打扰。
然而孙太监不是一般人。只见他敛了敛眉, 犹豫几下,终究还是下定决心, 再次俯身对宇文砚说道:“殿下,奴才方才瞧着,娘娘很关心你。听说你不来,便问奴才,殿下您可是去了太子妃的住处,听到奴才说不是,方才嘱咐奴才要多劝殿下您注意身体。”
宇文砚蓦地停下手里的笔,偏过头诧异地瞥向身侧的孙太监,高高扬起眉毛,嘴角噙着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眼神略带戏谑地看着孙太监,淡声道:“她真这么说?”
孙太监笑着点了点头,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回复道:“千真万确,殿下。”
得到确认,宇文砚紧皱的眉毛顿时舒展开来,低下头轻笑一声。
笑声引起了下首正忙着的裴凌的注意,裴凌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宇文砚。
宇文砚笑了笑,让孙太监退下去,站起身,对看着他的裴凌说道:“你继续办事,我出去一趟。”
说完,绕开书桌就要走。裴凌赶忙喊住他,举起手里的一份奏折对他说道:“殿下!这里面还有一份有关西北政事的公文,十万火急,您走之前还是先看一看。”
宇文砚听他说“十万火急”,倒也不敢耽误,走到他书桌让,从他手里拿过奏折,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后,眼睛蓦地瞪大,旋即皱着眉头又重复看了一遍,确定没看错后,放下奏折,沉着脸对裴凌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来的?”
裴凌道:“这封奏折,被颜将军贴了急件,从西北到京城,最快大概需要一个月,所以这大概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事。”
“一个月前……”宇文砚喃喃,脸色十分凝重,同时又十分不解,“好端端的,秦家小子怎么跑到西北边境去了?”
裴凌瞄了一眼被宇文砚放在桌上的奏折,说道:“属下倒是听家里人说过几次,说是秦世子两年前就被镇国公夫人送去南郡的舅舅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在京城露过面,或许……这事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裴家在京城是不逊色于秦家的大族,家中虽没有爵位继承,可也是清流名贵之家,子孙都是走仕途,现如今的裴老太爷可是孟相爷当年的恩师呢,除却裴凌,裴家其余子孙也有不少出息的,分布在朝堂大大小小的岗位。
同在一个圈子,自然有所耳闻,尤其这个圈子就这么大,里面的人就那么少,谁家有个风吹草动就能发现。
早先思袅还没有被秦晖认下,宁氏在京城的贵妇圈可谓是如鱼得水,风头无两,那时的她被问起小儿子的下落,尚且能不动声色应付下来,后来出了思袅这档子事,她便没脸出来见人,加上秦陌寒走得确实已经很久了,再解释也很难再圆回来,索性就着闭门不出的机会,不再对秦陌寒的事回应。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这帮名门贵妇,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过得悠闲又无聊,最会八卦传言,于是这秦家小子去舅舅家两年未曾回过京城一事自然也就越传越开。
尤其秦陌寒逐渐到了婚配的年纪,家里又鸡犬升天,有了两个“娥皇女英”式的好姐姐,身价更是水涨船高,有不少人打他镇国公世子妃位置的主意,对他的注意自然越来越多,于是秦陌寒两年多没有北上回家的消息也越传越广。
甚至有些心急而且与秦家,尤其是与秦晖本人颇有交集的人还屡次旁敲侧击向他询问秦陌寒本人的下落。
秦晖当然是不知道,毕竟秦陌寒去南郡是宁氏一手的主意。
一开始,秦晖还不怎么在意,他对宁氏很了解,相信她不会还自己的亲生儿子,听宁氏说把秦陌寒送去舅舅家有利于加强两家的联系,以后也能用到更多宁家的人脉与资源,也就没有再怀疑。
可耐不住来问的人越来越多,秦晖本就是个细心且容易起疑心的人,被问的次数多了,听多了宁氏的解释,他也逐渐起了疑心,于是才有了多次催促宁氏把秦陌寒喊回来的事。
但这都是家事,外面的人还是一概不知秦晖已经着手要把秦陌寒找回来一事,只当秦家两夫妇心大,儿子去舅舅家两年多,也不曾问闻过。
这件事如今在圈子里是属于众所周知的事,所以裴凌有所耳闻并不奇怪。
“隐情?那么到底是什么隐情呢……”宇文砚思索着,缓缓说道:“颜之惟说发现秦陌寒时,随行保护他的人武艺十分高强,瞧武功身法,并不像中原的功夫,倒像是域外之法,尤其还发现随行的有一名女子,被发现后,这秦家小子竭力要求这些护卫护送那名女子走,这……”
宇文砚紧锁眉头,表情阴沉的能滴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