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跟他说出身不能选择，他们也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会这么痛苦，他们也希望能觉醒异能。
但觉得说了也是白费口舌，他只是摇摇头：“据说发现了变异率低的野草，让他们种草喂养畜生，养蜜蜂去呢。”
问话的那人啧啧两声，对普通人能得到这样死亡率低的好工作有些许不满，正准备发表一番高见——
旁人说：“嘘，招聘结束了……”
话音落下，前往贫民窟招聘的政府工作人员带着几个人从内城走出。
他们男女老少都有，普遍穿着粗制纤维衣服——不，那只是能遮住身躯的宽松塑料制品而已，没有样式没有版型。
夏季不够散热，冬季又不够保暖。
他们都很瘦很小，看着就像骨头架子上面披着一层人皮，眼窝深得惊人，脸色蜡黄，头发都像稻草一样披散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面成片成片的溃烂伤口，据说是某种缺乏营养的疾病。
他们用小鹿般的眼神怯怯打量这个城墙外的世界，打量看热闹的人群——
原来外面是这样啊！
尽管下过雨，但街道干净整洁，没有粪便的味道。人们长相倒是常见的模样，但眼神里有光，身上没有溃烂的伤口，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看着他们就像是看大猩猩。
不，像看阴沟里的老鼠。
但他们，天生就愿意当老鼠吗？
不，他们只是没有异能而已！他们只是错生在贫民窟，这不是他们的错！
人们好奇的眼神激起了他们藏在心中最深的自卑，与外面的人相比，他们根本就不像个人——不少人嘴里开始默念起叽里呱啦的祈祷词，含糊不清听不明白。
他们开始在虚无缥缈的祷告词里寻找活着的意义，将念想投入下辈子，希望下辈子他们也是看热闹的人群其中之一。
看热闹的人霎时间露出憎恶的目光，有人呸的一口浓痰吐到距离他最近的人身上，刚好落在那人溃烂的胳膊上——老鼠就是老鼠，竟然妄想下辈子做人上人，取代他们这些真正的榕城居民！
该死的神火教！该死的老鼠们！
随着他的唾弃，其他人也有样学样，露出嫌恶的目光。
工作人员皱起眉头：“肃静，不许喧哗！”
看热闹的人群碍于城防军的威严，安静下来。
排着队，佝偻着腰的人群，依旧低垂着头没有反抗。
唯独祈祷声越来越高昂。
左子玉和钱忠在另一侧建筑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左子玉叹口气：“神火教使得异能者和普通人的矛盾越发不可调解，这时候审判林渊恐怕要糟。”
钱忠说：“那就等他们种植出了紫云英再说，劳动会带来新的价值观，他们会改变的。贫民窟的人习惯人云亦云，这次挑选出来的大部分又是神火教的热衷分子，只要他们不再信教就足够说服大部分人。”
左子玉点点头，昨天他们回去就将林渊收监。
只可惜那条蟒蛇被林渊留在蛇族处理事务，没有捉住。恐有后患，两人和昨夜突然回城的银面商量过，将这些人安置在五桂山开垦农田，同时派大量军官保护。
既是保护普通人，也是保护身在农场的陈老——既然他不愿意回来，那就只能腾出人手去保护他。同时还保护那座孕育着人族希望的农场，昨夜银面说陈老因为老乌龟的蛋而延寿五年——
他们昨天去迟了，没看到乌龟给杭九溪蛋。
不然他们的态度会更友善！
但现在也不晚，他们没有得罪杭九溪。何况只要陈老在那里住一日，这个天赋极高的小女娃就永远不会和人族离心。
当然，他们也得想方设法让她亲近人族。
两人边走边交流，跟着保护普通人的队伍来到五桂山开辟新的农场，就在杭家农场左侧五公里的山中。
人们开始在军人的保护之下搭建帐篷、除草、开垦荒地。
很快他们就气喘吁吁，吃掉了政府提供的两餐之一——一个黑麦馒头。
这是他们出来工作的原因，既能看看外面的世界，又能多吃一个馒头。
神火教虽然神圣，却也只能让人下辈子吃饱。相比之下，现在每天多吃一个黑麦馒头依然具有吸引力。尤其他们还说，等种植出来的野草开花，每天就能吃三个黑麦馒头！
无数人为了这提供三个馒头的工作挤破了脑袋，他们也是打败无数竞争者才得到的名额，这是因为他们稍微强壮一点点。
神火教的传教人每周都会有从外面接济一点点食物给传教最厉害的人。
他们拼命发展教众，也是为了每周能吃饱一次。
但现在，不用传教耗费口舌就能多吃一个馒头也挺好。
至于干活，是他们最喜欢的事情。
这能让他们确认自己是人，与城外的人同样有工作的权利，这能让他们摆脱与生俱来的自卑感——只知道吃喝耗费物资的蛀虫、老鼠、垃圾。劳动是唯一能让他们觉得自己也有尊严的事情。
通过劳动获得报酬，让自己活着——
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他们吃完了黑麦馒头，珍惜地喝完干净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