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柯于巩桐而言,无疑是特殊的。
他是在十三班,在三中,头一个主动找她搭腔,送她棒棒糖,给予满腔热忱和善意的存在。
他亲眼见证,一路相随她从青涩怯懦蜕变为谈吐有度,举止大方,以云淡风轻的嘻哈打闹化解过她无数苦闷。
是她最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无论变成大人后的现状几多残酷,磕磕绊绊走到何种境界,巩桐都不希望他们之间糅合任何杂质。
他们应该纯粹,剔透,不染尘埃,恰似最初的最初,落来他肩膀的那一缕灿阳。
巩桐拎着一只小巧的手提包,局促地立于夕阳深处,不知作何反应。
好似不管她作出什么样的反应,落入赵柯那双罕见席卷了惆怅与懊丧的眼睛里,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时,后方传来一阵急刹,又有一辆车停了下来。
巩桐闻声望去,竟然是江奕白的纯黑宾利。
他今天带了司机,推开后座车门走下车,从集团赶来的缘故,包裹高大健硕胴体的是一套深蓝色手工西服,面无表情,周身气场雄厚凌冽,不容忽视。
他脚踩风度翩翩的牛津鞋,大跨步走近,直接揽过了巩桐肩膀,居高临下地睨向赵柯,浮起的浅笑不达眼底:“和我女朋友聊什么呢?”
赵柯即刻将视线错转向他,经过他宣示主权意味明显的那只手,唇瓣张动,目露纠结,仿佛有话要讲。
然而最终他仅是轻轻扯了扯唇角,和巩桐说了一句:“祝你幸福。”
巩桐嗅见江奕白清爽却不失蛮横无礼的气息,愣愣点了点下颌。
赵柯升起车窗,快速把车开了出去。
巩桐的目光不禁沿着缓缓西沉的落日,追上了那辆车,迟钝扇动的黑长眼睫不知不觉挂上一份难受无力的失神,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朋友。
十年之隔,风云变幻,少时两人中央流淌的澄澈光带,终究逃不过岁月蹉跎,难以避免地落满了尘埃。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江奕白顺着巩桐的眸光瞧过去,搭在她肩头的右手不由使力,左手旋即抬起,掰过她偏转的下颌。
巩桐始料不及,涂了唇蜜的粉嫩嘴巴被他捏成了O字形,支支吾吾反抗:“你干什么?”
江奕白松了些手劲,口吻不善:“看哪里?”
巩桐趁此空隙挣脱开他,鹿眼闪出心虚的飘忽,没敢用正眼瞧他:“我就随便看看。”
“哦,”江奕白拉出怪异声调,没好脾气地回,“我就随便吃个醋。”
巩桐:“……”
江奕白把她带上宾利后排,俊逸的脸庞依旧耷拉,肉眼可见的焦躁不耐,不了解状况的,恐怕会以为谁欠了他上亿美金。
没有欠他,却胜似欠了他的巩桐心跳忐忑,怯怯瞟过去好几眼,尝试性地出声:“赵柯不是你的好兄弟吗?”
板正修身的西服好比牢笼,江奕白逼不得已套上许多年,依旧受不了这份压抑的束缚。
他憋闷地扯散了领带,眼尾瞥她一下,声色冷厉:“谁也不行。”
觊觎他的女朋友,谁也不行。
巩桐迷蒙地眨眨眼,觉察到他可能是真的生气了,一点点挪到他身侧,主动牵起了他最近的左手。
江奕白对于这个举动没有丝毫反应,她便放心大胆地学他,这个地方捏一下,那个地方揉一会儿。
他的手掌宽大,指节纤长,指骨突出明显,随意一握都是硬邦邦的,把玩起来的手感着实称不得好,但那份独有的热度,足以叫巩桐忘乎所以。
疏忽,江奕白扬起手臂,抽出了那只被她百般摆弄的手。
巩桐以为他不给玩了,讪讪把自己的双手放回了身侧。
如何料到江奕白一条胳膊绕过了她肩膀,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而那只左手重新落到她身前。
巩桐仰头望过去,见他轻微挑动眉头,示意她继续的意思,于是再度抓住了他的手。
她玩得愈发胆大,一寸寸摸上了他的小拇指,找准那枚渺小却深刻的疤痕,紧紧按住,好想给他揉平,哪怕她压根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伤的。
江奕白却似陡然被触及到了逆鳞,反手一扣,牢固遏制了她作乱的双手。
巩桐不免微惊,瞧向他的眸光盈满了诧异。
江奕白眼中瞬间迸发的暗涌远远超出了刚才,拉起她的手吻了吻,侧头望向窗外,始终控制住她的两只手,没再许她乱来。
不多时,两人到达别墅,巩桐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边,里里外外早已和上回所见大相径庭,一切杂乱无章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在江奕白的指引下,前前后后,屋内屋外转了一圈,虽说此处的园林景观布局是她亲手设计的,选用的还是她最为欣赏看中,曾经一度幻想将来用在自己家中的品种和风格,但亲眼见到成品,并且搭配江奕白细心挑选出来的软装,感觉还是大不一样。
江奕白一面给巩桐介绍,一面带她上楼,末了驻足在极为喜爱的三楼书房。
他打小偏爱无限接近自然,鲜有人为雕刻的户外,将常待的书房做成了半开放式,联通了此栋别墅最大的一个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