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桐曾经在窗边瞧见过,邻居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腿脚不便,平时全是由保姆推出来晒太阳。
来了蓉市以后,沉闷在这栋精益求精的洋房,巩桐处处小心克制,没有把原本应该属于天空的纸飞机飞出去过一次。
现下,她心里堵着一口不上不下的闷气,急迫地想要寻找一个发泄口,想要无所顾忌地放飞手上的纸飞机。
反正下面是林家的院落,天寒地冻,暂时没人会去,她飞完之后可以从后门出去捡。
然而巩桐千算万算,算低了自己的实力。
她对着飞机头部哈一口气,右手朝前一投,轻盈的纸飞机借了一股路过的清风,四平八稳地飞出一大段距离,转瞬越过了栅栏,栽去了邻居家的草坪。
巩桐眼睁睁瞧着这一幕,意外地瞪大了眼。
她趴到窗台上,仔细观察纸飞机坠地的位置,幸亏距离栅栏不远,她伸手去够,应该能够捡到。
偏在这个时候,邻居家通往后院的房门被人从内打开,走出一个身姿笔挺,容貌清俊的少年。
他踏上院中铺设的石子路,无聊地放眼张望,立时捕捉到了枯黄草地上的一抹雪白,兴味盎然地走近去捡。
他拿起小小的纸飞机,仰面望来,楼上的巩桐瞧清他的长相,瞠目结舌。
那双与众不同,分外晶莹透亮的琥珀色眼瞳,她分明只在江奕白脸上见过。
巩桐来不及多想,着急忙慌地下了楼。
好在林传雄和林宇飞回了房间,一楼只有保姆阿姨在收拾饭桌残局,她畅通无阻地跑向后院,隔着一排镂空栅栏,确确实实地瞅见江奕白,内心仍然在翻涌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你住这里?”江奕白握住她亲手所折的纸飞机,掀眸瞥了眼她身后的三层小楼。
巩桐不想承认,但当面撞上,不得不认,应得极其小声:“嗯。”
林传雄和林宇飞好像还在争论,后者激动的高亢嗓门打破了墙壁之隔,刺在本就冷寒的空气中:
“我有一个字是胡说八道的吗?她不是拖油瓶是什么?一个成天只知道搔首弄姿的女的生出来的,能好到哪里去?”
不堪的言语同餐桌上的别无二致,巩桐瞟着身前芝兰玉树的男生,强烈的无地自容好比十二级台风,毁天灭地的杀伤力扑面而来,叫她只想夺路而逃。
“这是我不小心飞过线的,谢谢。”巩桐慌慌张张,还记得自己的纸飞机,本能地伸手去拿。
江奕白缩手躲避,好似自带透视眼,准确无误地问:“心情不好才飞的?”
巩桐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略微错愕,却如实地颔了颔首
“把烦恼飞出来就好了。”江奕白说,“你要是再拿回去的话,岂不是又把烦恼带回去了?”
巩桐眼睫忽闪,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寒冬萧索单调,常有卷挟森寒的凛风刮过,江奕白敞开的毛绒大衣门襟轻微在晃,额前的发丝凌乱了数根。
他冲她扬了扬纸飞机,荡漾在唇边,充盈梨涡的薄笑,仿佛能带人通往与这方残败截然相反的大好春日:
“我没收了。”
第18章 娃娃
少年的音色明澈动人, 同笑容一般有极强的感染力,宛若一曲舒缓暖柔的轻音乐,浅浅拂过巩桐脆弱敏感的心间, 催生莫大的欢喜与安定。
她一瞬不眨地看着被他拿走, 且不准备交还自己的纸飞机,心叹幸好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里面记录暧昧心事。
这时,江奕白那边的别墅传出了拧动门把手的声响,一个身穿长款驼色大衣, 妆容大气典雅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步伐沉稳, 嘴里询问着:“奕白, 你在和谁聊天?是不是宇飞?”
巩桐和江奕白一并寻声看去,前者隔空对上女人波澜不惊的眸光, 迟疑地琢磨两秒,不由愣住。
竟然是她几个月前在西郊壹号遇见过的, 不小心弄丢孔雀胸针的阿姨。
她无论是保养得当的容颜还是别于常人的强大气场, 都能令人印象深刻,巩桐一眼便记住了。
“妈。”江奕白不着痕迹地把纸飞机收进了大衣荷包, 礼貌喊了一声。
巩桐的震惊程度再次攀升, 视线不经意地在两人脸上徘徊。
难怪她第一回见到那位阿姨会感觉她似曾相识, 原来是江奕白的妈妈。
他俩的眼睛和鼻梁生得极为接近。
兰馨站定在数米开外,显然没有料想自家儿子闲聊的对象是一个同龄女生, 最关键的是对方所处的位置着实刺眼。
但她面上风轻云淡,瞧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你们认识?”
江奕白回的:“嗯, 赵柯的同桌。”
巩桐有礼地唤人:“阿姨好。”
“你好。”兰馨暗含探究的目光很快从她身上挪开,淡声提醒儿子:“奕白, 外婆想找你说说话。”
“好,来了。”
江奕白的话音方落,还没来得及和巩桐说再见,她身后别墅的后门被人暴力拉开,一脸愠怒的林宇飞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