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桐再一次感受到了胸膛憋闷,濒临窒息的恐慌感,大口呼吸两次,立马蹭起了身。
房间、别墅、西郊壹号都太过沉闷,她突然好想出门走走,透透气。
巩桐身上穿着舒服但不适合外出见人的家居服,她小跑到衣帽间,在五花八门的夏季衣服间左挑右选,最终拿出了一条挂放在角落,穿了许多年的白色棉麻连衣裙。
她瞧着这条眼熟,取下衣架才反应过来,这是和江奕白第一次在避风塘巧遇时,她穿过的。
“阿姨,晚上做点开胃菜哈,我看乖乖中午又没吃几口。”王洁如常在楼下和保姆阿姨说话,交代晚饭的安排。
得到阿姨应声,她回身一瞧,巩桐出奇地在非吃饭时间下了楼,并且换了一条外穿的裙子。
“乖乖,你这是打算出门吗?”王洁快步走过去,惊喜地问,“去哪里?要不要妈妈陪?”
巩桐轻轻地颔了颔首:“不用,我想一个人走走。”
“行,你要注意安全啊,钱够不够?”王洁说着又去拿来了钱包。
巩桐照旧只收了其中一部分。
王洁满面堆笑,才仔细地关注她身上的裙子,委婉表示:“乖乖,我们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去换条新裙子吧,妈妈最近不是给你买了很多吗?这条都短了。”
巩桐低头一瞅才发觉,裙子确实短了一截,下摆到了膝盖以上。
这两年,她酸奶、牛奶混合喝,几乎每天各一瓶,加上王洁担心她苦学到亏空了身体,平时极其注重她的饮食营养搭配,身高从一米六二窜到了一米六七,不少衣服都更新换代了。
巩桐对此却不是很介意,她特意穿了安全裤,不走光就行。
她急迫地想要逃离西郊壹号,走出去老长一段路却骤然停了下来,迷惘地望向川流不息的街道,惊觉自己无处可去。
巩桐干脆去附近的公交车站,随意搭乘了一辆公交。
不知是两年下来养成的习以为常,还是其他更为深层隐晦的原因,当她听见车载喇叭报出“蓉市三中站到了”的时候,机械地走向后门,跨下了车。
恰逢今日是一个全校放假的周末,空荡荡的校园雅静,独剩那些葱茏树木无声挺立,空气中似有若无一股香樟叶的独特味道。
巩桐定在高耸的校门旁边,仰面望了一下天空,一切和两年前,她初次涉足这片,似乎没有太大的不同。
夏风悠悠扬扬,翻滚的乌云朝向中央汇聚,天色是与烈烈盛夏截然相反的昏暗压抑。
唯一的区别,应该是这场雨,迟迟下不来。
巩桐顺着当年的足迹,缓慢走到了避风塘。
不比两年前,如今的老板娘孟姨对她这个女儿的好友可谓是熟悉,弯笑招呼:“桐桐来了啊,约了筱萌去玩吗?她怕是还在楼上吹着空调补觉呢,懒虫一只。”
巩桐礼貌地喊了“孟姨好”,摇头回:“没,我转着转着就到了这边。”
“你先坐,阿姨给你做奶茶。”
孟姨清楚她的喜好,只喝原味的珍珠奶茶,顺便去给宁筱萌打了电话,催促她赶紧爬起来。
放假期间的店内空旷,巩桐坐到了曾经的位置,百无聊赖地转向墙壁。
这里层层叠叠的涂鸦一年厚过一年,多出不少新鲜好听的名字。
每一个背后,约莫都有一段纯粹剔透的故事,明亮斑斓的青春。
但出现频率最高的,仍然是那三个字。
疏忽,外面响起一阵男生们的说笑打闹声,高亢明媚,恣意鲜活。
巩桐的灵魂像是有被击中,猛地扭头望出去,店外经过一群高中生。
他们性格鲜明,跑跑跳跳,你追我闹,没一个规矩走路。
却见不到那道熟识的修挺身影。
他们也不曾调转方向,相继走进避风塘。
巩桐眼底划过厚重的失落与怅然,又定向了墙壁,盯着那个姓名出神。
眼前突地递来一支马克笔,巩桐抬头一瞧,迎上了宁筱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
“写个呗。”她披头散发,衣着宽宽大大的短袖,约莫是才脱离被窝不久。
过去两年,巩桐跟随她来过避风塘不少次,每每瞧见她冲着涂鸦墙发愣,宁筱萌都会这样建议,但巩桐一回也没有接受。
眼下,她却收下了那只笔。
巩桐没有着急打开笔帽,垂眸沉吟须臾,小声对她说:“筱萌,其实林宇飞是我的继兄,我妈妈和他爸爸再婚了。”
宁筱萌面露诧异,继而咧开了大大的笑:“是吗?那我们还挺巧。”
一句话囊括了几层意思。
宁筱萌同样拿起了一支笔,避开忙碌的妈妈,跑去另一边写。
巩桐不会刻意去看她写了什么,对她此刻记录的内容一无所知。
她只清楚自己思忖过后,走向了墙角,在角落的一小片空白区域,留下了一个“江奕白”。
不过她还是有半句话没有写出来。
“江奕白,能在三中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纵然这一路酸涩艰难,跌跌撞撞,唯一的确定只剩下不确定,但无论重来多少遍,巩桐依旧会选择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跑进避风塘躲雨,和他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