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现下最应该防备的。
不是嬴峙,而是那个一直躲在暗处还不曾露过面的人。
不管嬴峙能否在这关键时刻清醒过来,一旦交手他必然会成牵绊,一人前往,凶险太大。
姬怀生如何不知姜依依的意思,只是一旦动起手来便是诸般不由己,她如今灵脉已经受损,若再大肆消耗灵力......
这叫他如何能放心?
姬怀生一向如此,他自己送死从来不会犹豫,可一旦涉及到她的安危便婆婆妈妈,果断也没了,睿智也没了。
姜依依打断他的犹豫不决,拽着他就往檐边走:“别权衡了,赶紧走吧。”
*
“我在楼下等你。”
陆峥和郭晴站在一家半旧不新的小客栈木阶下。
郭晴转过头问:“你不跟我一起进去?”
陆峥看了一眼楼上紧闭的门扉,沉吟片晌,他勾了勾唇,带着些许通情达理和讨巧卖乖的意味:“不了,有我在你们说起话来难免有顾虑,我就在楼下等你罢。”
郭晴想了想,亦觉他和严雾同时在侧的场景确实有些别扭,便也没强求:“那你在楼下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嗯。”
客栈不大,布局亦是简单,简易的木梯连着二层的缘栏,站在木阶下,仰头便可览尽客栈内的几间客房。
郭晴在陆峥的目送下踏上木阶,敲响房门。
敲门声落下,郭晴无意识的转头看向陆峥。
乱放的视线径直撞上他的目光,郭晴莫名的添了一丝心虚,总觉得这场景很是奇怪,有一股抛弃他私会旧情郎的不堪。
陆峥半仰起头,目光虔诚澄澈,见郭晴看过来,他扬唇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
郭晴牵动唇角,回了他一个笑脸。
与此同时,房间内传出虚弱的声音:“谁啊?”
郭晴收回视线,朝里头道:“是我,郭晴。”
房间里静了一阵,客栈一楼嘈杂,郭晴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好一会儿才听见严雾再次出声:“你进来吧。”
郭晴依言推门进屋。
严雾靠在床榻上正在整理乱了的被衾,方才想是不愿郭晴看见他挣扎起身的狼狈模样,是以并未第一时间叫人进屋。
他束起的发因久卧而有些遭乱,面色苍白,好似比从云梦泽出来时更显憔悴了。
对于他的出手相救,郭晴在感激中又不乏掺杂着以往恩怨情绪所带来的怀疑,再加两人关系本就特殊,所以她并未亲自照料,而是由陆峥拜托祁中杰分派了人照顾。
他不比姜依依有自身的高修为抵挡调剂,是以嬴峙的那一击几乎是要了他的半条命。
看着他如今这般,郭晴对他的埋怨痛恨再提不上心头,可也无法将从前的事情当做没发生过一样。
她局促的往里走了几步,在摆在房间中央的四方桌前停下来。
想着道谢,可此前两人剑拔弩张的关系实难让她真心实意的对他说出一个谢字。
想询问伤势,可两人的关系又并未好到可以嘘寒问暖。
郭晴嘴唇翕动了几番,最终直接了当的将手中药瓶放在桌上,尽可能平和自然的开口:“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服用后你的伤应当会有所好转。”
这是她从姜依依那求来的药,最多,她只能为他做到这般。
严雾的目光移到桌上的药瓶:“谢谢。”
两人一时无话,房间内又静了下来,楼下的喧闹声飘飘忽忽的从半掩的房门传进来,衬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愈加的尴尬。
“你不必......”
“你为何......”
两人埋着头都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打破这怪异的气氛和局面,没想到一开口又听见了对方的声音,便又同时停了下来。
郭晴快人一步道:“你先说。”
严雾顿了顿,亦是不习惯两人之间的心平气和:“我是想说,你不必如此挂怀,祁家派来的人将我照顾得很好,还允诺我伤愈之后可去投奔浔阳祁家,我也算是因祸得福。”
郭晴抬起眼皮静静地注视他半晌,终是问出萦绕在心间许久的问题:“你为何要救我?”
以两人的关系,他应是巴不得她死才是,可却在危急时刻以命相救。
难不成是她的那番话将他骂醒了,让他从此大彻大悟了不成?
她不信。
若当真能因为几句话便让一个人彻悟,那这世间便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和心怀叵测了,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只是她一直未曾想明白其中缘由罢了。
严雾没有看她,也没有作答。
他低下头,将眼中的情绪掩在低垂睫羽之下。
郭晴更加的看不懂他了,从前纵算是他伪装得再好,她都能看出他的贪婪与算计,可现在的他,好似卸下了所有虚假的外衣,却又似坐在云雾之中怎么都看不透。
过了好半晌,严雾喃喃开腔,像是回答她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是严雾应该要做的事。”
这是什么回答?
嗯?不对。
这话好生奇怪。
他说的不是“我应该要做”,而是“严雾应该要做”,不像是说自己,倒像是说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