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笑容”不变,从怀里摸出颗碎银子看了会,又塞回去了。
索要钱财的意图太明显,徐青翰很有京城纨绔风范地朝一边倚靠下去,翘了个再标准不过的二郎腿:“我钱多。”
姑娘:“……”
她听了这楚人大言不惭的自白愣住了,可能以前也没人敢在她的销金窟里说过这种话,脖颈僵硬地转了半圈,歪了歪:“先交钱再办事。”
徐青翰顿觉自己被轻视了,从易行舟那偷的灵石派上了用场,颇财大气粗地往桌上拍了块天元:“说。”
姑娘的唇角又一扯,裂缝要到耳朵了。
徐青翰此人,臭美纨绔,很招人嫌,此时竟然生出了“我的眼睛被欺负了”的感想。
他手上的折扇对着那姑娘一顿点:“别笑了,拿钱办事,快说。”
“是有个白衣女修,想必是大名鼎鼎的方仙子……听说叛逃了的那个。”
姑娘回答道,“陶家峰离这不远,御剑两个时辰,千里车四个半时辰,单论脚程,走满一整日便到了。”
又一块天元放在桌上,徐青翰实际约摸着知道陶家峰地处哪里,特意道出来试探那姑娘说的是真是假。如今他确认为真,遂继续道:“我听说那地方有个剑冢,你可知道都有什么剑?”
姑娘正忙着把裂成两半的脸拼回原位,急得一颗眼珠子都掉了出来,在脸上摇摇晃晃地坠着,闻言答道:“天下无主的名剑尽在其间,传闻说剑冢里住着个炼器道的元婴,但早就走火入魔了。你若想要寻些机缘,倒可以去见他。”
徐青翰问:“你这话和多少人说过?”
“也没多少,最近来找机缘的……”
说到一半,姑娘反应过来她说漏嘴了,悬在半空里的眼珠子险伶伶地骨碌了圈,忙扯开话题,“不过我看挺多都是奔着那柄杨柳剑来的。都说凶剑多奇遇,我看也并非虚言。但这么多年来我就没见过杨柳剑出现过,想来可能是编出来哄人的。”
徐青翰不同意:“编这种事做什么。”
姑娘看了眼他,脸上满满当当地写着“骗你这种人傻钱多的少爷来给我送钱”。
徐青翰:“……”
徐青翰愤怒地接过姑娘递给他的热汤,里边丑得各有千秋的蘑菇随着泡泡上下翻动,他明明白白地看见里边还有块泛绿光的。
他正色道:“你要毒死我?”
姑娘的眼珠子噗嗤一声缩了回去,吐出截能舔到下巴的长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不识货。”
徐仙长吃过留仙楼去过珍宝斋,向来是永安里眼光最好的那一批少爷——主要是从小到大被养刁了眼,只要能入他眼的无一不是珍品,偶尔还能画绺胡子装成老师傅鉴宝去。
得到不识货的评价后徐青翰拍案而起,满脸不信邪地仰头把那碗热汤灌了下去。
蘑菇的香气四溢,徐青翰不情不愿地道:“……好喝。”
闻言那姑娘方才满意,哼歌唱道:“青白伞,美人面,郎君且停步,尝我一碗鲜……”
易渡桥做得一手好汤。
热气太重,徐青翰的眼神失焦了一瞬,往日里诸多回忆见势缠上来,把他引到了多年前的定远侯府。
易渡桥将袖口用攀膊挽好,长发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锅是富贵仙器,只要说一声就能自行热起来,里边的汤水上浮了层油光,被汤勺细细地撇去了,散发出一种熨帖的香气。
她弯起眉眼,朝徐青翰道:“过来。”
徐青翰像是痴了,一时间没应声。
易渡桥耐心地又唤道:“天贶,过来。”
徐青翰一笑:“我不。”
易渡桥的脸色变了。
徐青翰感觉不仅那苗疆姑娘看轻了他,连心魔也是。同样的招数用两遍还指望骗过他,莫非他徐天贶是三岁小孩?
三岁小孩还知道吃亏不吃第二回 呢!
一眨眼,镜花水月似的旧日景象刹那碎了,易渡桥所站之处现出原样,正是那口刚煮完蘑菇的铁锅。
姑娘的脸皮层层剥落,心魔鬼魅似的从她后边钻出来,扯长成了个人形:“你骗我。”
徐青翰当然知道它指的是什么,颇无赖地一咧嘴:“你天天想让我死,我礼尚往来而已。怎么,易行舟把你照顾得不错?”
他想借易行舟之手除掉方絮,易行舟则更疯一点,他想把徐青翰和方絮都杀了。所以徐青翰和他合作时根本就没抱什么好心眼,他把心魔封在国师府,只等易行舟把坟掘开的时候。
徐青翰想:永安这可热闹了。
永安城最近多灾多难,宫门刚被雷劈得黑黢黢的,没等喘口气,国师府里又出了事。
易渡桥上街不久,就听一声尖叫:“国师府出事了!”
“地动……是地动!”
“还管什么货,快逃啊!”
地动了?
这么大的事,易渡桥的神识不可能连声都不吱,肯定是别的东西。她下意识觉得易行舟又要做什么祸国殃民的大事,眼神陡然凛冽,身形快成了一道风似的残影……然后被满天的烟花炸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