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好多加训斥,遂将手挡在唇前轻咳一声,那几个豆丁似的小弟子当即眼观鼻鼻观心,不出声了。
“这位师弟。”
他颇为亲切地走过去,面对着那张酷似老树皮的面孔毫无芥蒂地道,“可否告诉我,昨夜发生了何事?”
那弟子脸色陡然胀红,怎么都不愿意说了。
吃吃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许风可能这才意识到不妥,脸上神情强撑着没变化:“不想说也无妨,枯荣峰的长老稍后便会来为你医治,莫要惊慌。”
“丹道也治花柳病吗?”
突然,有个银莲宗的弟子笑道,“这分明是合欢宗的手艺嘛!”
笑声更响了。
难为此时许风脸上的和蔼可亲还能挂的住:“这位道友,问天阁此次广召天下修士,来者皆是客,莫要说无凭无据的话。”
那弟子不依不饶:“你看他的脸色,分明是被莫寻欢吸了阳气嘛!”
许风:“你可有证据?”
本以为这句话能把那弟子噎回去,未曾想他振振有词道:“我昨晚看见个穿红衣的身影往天枢学宫的方向去了,不是莫寻欢还能是谁?”
说话的时候,他不自主地带上了几分轻蔑之意。魔门中人,向来是不招正道修士待见的。
“哎呀,好像听见有人惦念我。”
莫寻欢的笑比人先到,“让我瞧瞧,是哪个小郎君?”
满堂的笑声都在一瞬之间消失了,鸦雀无声地看着她赤足踩过柔软的毯子,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脆响。
路过易渡桥面前时,莫寻欢侧首对着她眨了眨眼。
易渡桥不甚熟练地学着眨了回去。
有点像眼睛抽筋。
莫寻欢一愣,旋即低下头,把脸埋在柔嫩的手心里,低声嘟囔道:“庄主啊庄主,眨这一回就够了。”
易渡桥:“……”
什么意思!
许风打断了两人之间略微诡异的见面,行礼道:“莫宗主,不知你昨夜是在何处?”
莫寻欢一抬下颌,不甚走心地说道:“与你何干。”
许风略略为难地向旁边挪了挪,把那天枢学宫的弟子露了出来。
别人可没他这等好脾气,那日找易渡桥麻烦的弟子先行开口:“是不是你欺负了我师兄?”
闻言莫寻欢终于肯分给了那弟子一星眼神,刚看清就嫌恶地撇开来:“生得和柿饼似的,有何值得我欺负的?”
那弟子怒道:“大胆邪祟,竟敢辱我师兄名声!”
他顿了顿,可能不大乐意管那老头叫师兄,撑着气势道,“若不让你这个妖女跪地求饶我就不姓杨!”
莫寻欢挑眉:“我管你姓杨姓牛,小小炼气还敢在我面前叫嚣?”
话音刚落,杨修士双腿登时一软,无形的压力由上而下地落在了他的肩上,要不是旁边的同门伸手扶了一把,怕不是要给莫寻欢硬生生跪下了。
杨修士呆愣愣地看着个头才到他胸前的女邪修,终于意识到她就算看起来再娇俏可人,实际上也是合欢宗主,当今邪修界罕有的化神后期之一。
在场其他人并未感觉到丝毫威压的存在,几个弟子茫然地面面相觑,想不通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同门为何转瞬间就要给一个邪修下跪。
唯有同为化神的许风察觉到了空中灵力不寻常的波动,指尖一动,一股柔和的灵力在杨修士身上托了托,道:“问天阁向来以和为贵,莫宗主,手下留情。”
“不过一个化神中期,也敢与我叫板。”
莫寻欢的指尖绕上乌黑的鬓发,她的长发打了辫子垂在两侧,上边缠着两根红绳,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她最终还是给了问天阁几分面子,将威压撤了回来,“若有人还觉得是我对这柿饼下手,尽可来与我争辩试试。”
一时间,除了许风谁都没吱声。
没人愿意为了个小小炼气去触化神邪修的霉头,谁知道她今晚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莫寻欢像只得胜归来的孔雀,哼笑一声转过身去,裙摆如同花瓣般层叠展开,上边的金丝银线分外绚丽,披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啪地甩了杨修士一脸。
她往易渡桥身边站过去——这些正道修士此时分外团结,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把她和易渡桥两人隔在了外边。
莫寻欢身后跟着几个合欢宗的弟子,反观易渡桥这边只有她孤零零一个,看上去分外可怜。
一阵清风吹过,勾了勾易渡桥的指尖。
她似有所觉地和莫寻欢对上目光,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莫寻欢这才心满意足地抱臂看向那些修士:“还有何事?”
许风老好人般走出来打了圆场:“今夜问天阁准备宴请各位,还请莫宗主、易庄主赏脸。”
他又对忿忿不平的正道修士们安抚道,“此事问天阁不会袖手旁观,还请各位稍安勿躁,我们定会给天枢学宫,给修界一个交代。”
“好生热闹。”
门口响起清朗的男声,“倒是我来得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