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车底的天元石霎时亮了起来,转眼间就出了城。
“销金会的人出行不用通行令。”
崔漱冰掀开车帘,看着飞速回退的景色,“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到楼兰了。”
齐瑜手里正拿着根细如发丝的小笔,屏气凝神地在车身上的法阵上添了几笔,一个简易的隔音法阵就此成形。
她放下笔:“外边的愁杀人听不到我们说话,放心。”
崔漱冰含笑:“多谢。”
天贶向来看不惯他这副对谁都一视同仁的样子,撇撇嘴往易渡桥的身侧又靠了几寸。易渡桥没管他的小动作,道:“拖得越久变数越大,速战速决。”
她心里莫名有些担心,“小心为上。”
除了崔漱冰,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易渡桥要找什么。齐瑜“嗯”了声:“属下明白。”
崔漱冰什么都没说。
他从芥子里摸出来几个小瓷瓶,给齐瑜他们几个一人递了瓶,又将其余的一股脑塞给了易渡桥。像是怕她不要又解释道:“随手之作,不值什么钱。”
挨个介绍,“我见齐姑娘内府中气息紊乱,便暂且送一瓶静气丹。虽说不能根治经脉,但缓解疼痛还是做得到的。”
崔漱冰状似不经意似的看了眼齐瑜,她动作一顿,动用灵力时隐隐作痛的经脉好似被他一眼看穿。
齐瑜抿抿唇,觉得自己下回装得还得再像点,省着让易渡桥看出来了担心。
“至于刘姑娘和这位……剑灵,我以为清心丹足矣。”
点到天贶的时候,崔漱冰的表情有些微妙,“修行一事贵在自悟,道阻且长啊。”
这话是对着刘凭云说的,天贶明显只是个添头。刘凭云道了谢,和崔漱冰一起看向闭目养神的易渡桥。
崔漱冰却并未多加解释——恐怕他兜里能匀出来的药都给易渡桥拿了份。
就在他以为易渡桥不会有回应时,她的指尖忽地在空中一挑,画了个精巧的小符文落在他腰上的玉佩上。
齐瑜看着暗暗惊讶,崔漱冰对她竟然半分不设防……也不知道是太天真还是什么。
“一缕杨柳剑气。”
易渡桥道,“回礼。”
那符文画得十分漂亮,落在玉上就与其化为了一体,乍一看根本发现不出来问题,崔漱冰将玉佩拿下来赏了好半天才舍得挂回去。
这一折腾,他们很快便到了楼兰。
除了崔漱冰外几人都没到过这,就算是易渡桥也难免会掀起眼皮,透过刘凭云拨开的车帘缝隙窥探着这座城池的全貌。
北蒙粗犷豪放,东楚内敛含蓄,南疆散碎诡谲,苗疆幽深秀丽……
无一能与面前的这座国度相较。
楼兰周遭的城墙高有百尺,均是用最坚固的石头铸造而成。
“楼兰城亮亮的……”
刘凭云喃喃,“今日的阳光好大。”
易渡桥:“那不是阳光。”
刘凭云:“那是什么?”
易渡桥:“是下凡星和地章的碎末,碾碎了和在铸造城墙的泥里,危机时刻可以点燃了守城。”
刘凭云不解:“点城墙用来守城?”
她没听懂,天贶倒是懂了:“哎呀,城守不住了就点了呗。给人放个烟花还能听见响,多喜庆!”
刘凭云:“……”
她试图想象了下把整个楼兰点成炮仗的模样,打了个寒颤。
要死好多人啊。
“别吓唬她。”
小荀洛恨不得给芥子挠出来个窟窿,易渡桥被他吵得叹了口气,努力装得和风细雨地安抚道,“西域人从不弃城而逃,最多是殉葬。”
若是城破,那便与故国葬在一起。
刘凭云睁大了眼睛:“他们不怕吗?”
这回不用易渡桥回答了,她自己就给出了答案,“应该不怕。若是有一天我要和断月山庄葬在一起,我也是愿意的。”
她说了一番豪言壮语,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易渡桥,准备等着听夸奖。
但事与愿违,易渡桥摇头,淡淡地道:“不需要。”
此言一出,车内的几个人都一怔。
易渡桥捏了捏刘凭云的脸,道:“大道三千,不必在断月山庄上一条路走到黑。……不是让你离开断月山庄的意思,别哭。”
她拿这种水捏的小姑娘没办法,“求道的时候长得很,等你筑下道心后的求索之路上就会明白。”
每一个修士的求道之路,都是从看清楚师长前人们踩下的履印开始的。当他们踩在了同样的位置,鞋底被血和泪浸透的时候,一切都不言自明了。
刘凭云显然还没看清属于易渡桥的履印,她点点头,决定先记下来等回去再消化。
还没完全长开的手握紧了,她的掌心里全是细汗,咽了口口水。
第一次下山历练就要同愁杀人不知深浅的总部对上,刘凭云把手在身上蹭了蹭,呼吸有些急促,心想:我不会给师父丢脸吧?
刘凭云没担心危不危险——每一个徒弟的心里都有一个会永远护在她身前的师父。只要护在身前的那个师父不死,她就永远提不起手中剑。
易渡桥显然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