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瑜:“……”
笔杆子差点没被捏折了,她想谋权篡位。
齐瑜深吸了口气,总算把她从“恩将仇报”的悬崖边上拽了回来,将账本往易渡桥的方向上一推:“尊上, 近日的收支都在这了。”
易渡桥顺手掰了块饼给她, 账本无风自动, 繁琐的数字逐次显现。
算盘几乎打出来了火星子,半晌,账本翻到了底, 易渡桥斑驳的唇妆抿了起来:“你有何想法?”
齐瑜正色道:“有凡人在, 庄子里的衣食住行均能自给自足,钱倒不是大问题。再加上驱寒大阵已经画成, 也不必担心稻谷受灾。只是……”
她犹豫了会, “最近投奔庄子的人太多了, 长此以往下去,属下怕会生出事端。”
别的都好办, 可断月崖拢共就这么大。投奔来的人越来越多, 等到无处安放的时候,总不能把人一兜子都装进芥子里去吧?
易渡桥:“我知道了。”
她捏了个避尘符, 把手上嘴上的油光弄干净,这才匆匆地离开。
齐瑜叹口气, 把倒下的仙人灯扶起来。
刚修好的灯,又被冷风吹坏了。
断月崖地处北地,不算偏僻,年关后这段时日却实在苦寒。
冷硬的冬是从北边吹过来的,此处临近游牧北蒙与大楚的交壤之处,向北再走二百多里,就能到万里长的不回头关。
传言自从大楚建国以来,不回头关便已经落在此处了。
而不回头关一带共有五城十二镇,一直以来把持着与北蒙往来的枢纽,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易渡桥不关心兵家,她又不是什么巾帼女将,两国交战之事她管不着。
她关心的是不回头关这片地盘。
指望大楚皇帝大发善心割块地给她肯定不行,可易渡桥也做不出里通外国的事,如此一来,北蒙也惦记不得了。
易渡桥把嘴上最后一点唇脂连着皮咬了下去,有点愁。
她看似手握断月山庄,万千鬼修俯首称臣,实际上还是两兜空空的穷光蛋。
还能有什么筹码能和不回头关作为交换的?
漫无目的地在山庄里溜达了圈,所过之处人人脸上带着笑意,见到她便停下手中的活,道一声庄主好。
易渡桥把愁绪揣好,依次颔首作为回礼。
这时,一堆豆子大的孩子跑了过来,把易渡桥围在了中央。
入眼全是乌黑的发旋,易渡桥看得眼晕,索性蹲了下来:“怎么了?”
那帮蹦豆子却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推搡搡的,把一个躲在最后面的小姑娘推了出来。
那小姑娘生得怯怯的,易渡桥无端觉得眼熟——后来她想起来了,当初齐瑜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么个表情,看起来甚是好欺负。
“庄主姐姐,我有事想求求你。”
小姑娘绞着袖口,恨不得把那粗布绞得九曲十八弯,“阿婆从山下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了,让我去邻居婶婶家住,可是……可是我害怕,我想和阿婆一起睡。他们都说你无所不能,能不能帮我劝劝阿婆?”
易渡桥没反应过来:“你阿婆?”
话一出口,她差点没咬了舌头。
重点是阿婆吗!
断月山庄没定规矩说不许下山,常有凡人去不回头关一带做买卖,把多出来的菜换两个铜板回来贴补家用。
此事易渡桥和齐瑜都清楚,也默许了。可是为何那阿婆从山下回来便不肯见人?肯定有猫腻。
“你家在何处?”
易渡桥话音未落,却见一个中年女子急匆匆跑了过来,把那怯怯的小姑娘抱进怀里,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冲撞庄主了。”
易渡桥被她身上的皂角味刮了一鼻子,感觉比起那小姑娘她更像冲撞。
“你便是她说的那个邻居婶婶吧。”
她站起身,双手各拉着个孩子,“正好,烦请带我去瞧瞧。”
那女子明显神色不对,犹豫道:“不过老人家是染了风寒,不必劳烦庄主了,也省得过了病气。”
易渡桥不咸不淡地笑了声:“是吗?”
仿佛被她这声笑吓着了,那女子缩了缩脖子,没敢出声。
反倒是小姑娘哭闹着要下来:“你放开我,我带庄主姐姐去!”
易渡桥做了个“请”的手势。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倒要瞧瞧,那女子拼命遮掩的到底是什么事。
山庄里的房子算不上大,凡人们裁量尺寸,修士们按照要求伐木造房。往日里杀人的刀被用来削了木头,若是有点灵性的,也不知道可曾入过梦大骂主人暴殄天物。
小姑娘叫云云,一路上叨叨个没完,说阿婆姓刘,在逃荒路上捡的她,又说阿婆人可好了,能做出来天底下最好吃的小馄饨。
还会给她多卧一个蛋。
刘阿婆的房子不高,易渡桥要微微低头才能进去。
门自然是锁上了,连窗户都被木头抵着,铜墙铁壁似的把所有人拦在外面。
易渡桥不由疑惑,不进不出,刘阿婆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