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庄主是个鬼修——特别厉害的那种,还会生吃小孩。不过祁飞白自认为不算孩子,遂自告奋勇地接下了挑子。
近日那可怖的怪病不仅祸害了守军, 更是波及到了城民, 眼见着给问天阁传去的求助信没个回音,他只能硬着头皮叩开断月崖的山封, 寻求这位神秘庄主的帮助。
祁飞白屁股都要蹭着火了, 他一拍大腿, 就要去寻那个引他过来的齐管事问个明白,易庄主到底何时才能见他?
恰好在这时, 易渡桥推门而入:“我迟来了, 还请祁小将军见谅。”
拍大腿的手从善如流地收回去了。
祁飞白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就算易渡桥长得青面獠牙胡子拉碴的, 他也绝不会露出半分震惊!
他不能丢祁家军的面子!
深吸了口气,祁飞白谨慎地朝那“吃小孩不眨眼”的鬼修身上看了一眼。
只一眼, 他便目瞪口呆。
来人生得不像北地的山鬼,倒像是朵永安城里开出的芍药花。她没做祁飞白想象中华丽的打扮,素衣木簪,唯独额头上的叩心印是红的,使得衣裳压不住脸,乍一看美得有些诡异。
祁飞白在被窝里偷读过许多志异话本,顿时感觉传言假得很,什么青面獠牙,易庄主分明是话本里写的漂亮女鬼!
他有点找不着北,却还没忘立下的誓,万分正经地向易渡桥一抱拳,表情坚毅得仿佛参军:“在下祁飞白!”
“我知道。”
他声音洪亮,易渡桥愣了愣,“小将军不必多礼。”
她坐在祁飞白的对面,齐瑜端上来两碗茶,而后颇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易渡桥端起茶碗,吹去热气:“祁家军的名号我也曾听过,世代忠君报国,实在是令辜月敬服。”
辜月,是她的字吗?
祁飞白的心跳有点快,他还没到能有字的年纪,不大会说客套话,艰难地措辞道:“不过是承祖辈功劳而已,飞白不敢居功。”
易渡桥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谁夸你了”,脸上却笑得如沐春风:“说来也算是缘分,我曾在宫宴上见过祁老将军一次,与其相谈甚欢。奈何天意弄人,此后竟再无缘拜访了。”
祁飞白惊讶道:“我爷爷?他如今正在边关,正好设宴一见!”
易渡桥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缓声道:“当日见的是祁归雁老将军,排辈下来,想是小将军你的祖爷爷吧。”
祁飞白:“……”
她说谁?
我祖爷爷?
孤身取北蒙将领首级的时候祁飞白都没害怕过,此时,他惊恐地上下打量过易渡桥一番,切实地感觉到了何为长辈在上的恐惧。
易姑奶奶,失敬!
眼见祁飞白那张稚气未脱的俊脸上风云变幻,最后定格在一个心死莫大于哀的表情上,瞧起来恨不得把方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掐死。
还漂亮女鬼,她都能和祖爷爷论资排辈了!
门外候着的齐瑜没忍住,捂着脸笑出了声:“噗。”
易渡桥装作没听见,慈爱地与祁飞白对上了眼。
祁小将军出师未捷心先死,表情空白地仰头灌了一整碗茶,才把七零八落的措辞拼了起来。
他没忘此行的目的,正色道:“近日关内瘟疫蔓延,这事想来易庄主也知道了。我们一堆凡人看不出门道,所以派我来请庄主出手帮忙,救救军士和百姓们的性命。”
易渡桥:“什么事,我不知道啊。”
表情坦诚得像祁飞白在故意找茬。
祁飞白:“……”
不是说断月山庄里也有人染病了吗!
后续的话被硬生生憋在了肚子里,噎得不上不下的,祁飞白欲哭无泪——他想回去练兵。
这破活谁爱干谁干,他祁小将军再也不干了!
祁家军的脸不能丢,祁飞白脸红脖子粗地哽了半晌,先把症状大致描述了一遍,再道:“几天前难民营里爆发了瘟疫,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不仅是军士,连城民都有染病的。北蒙一直对不回头关虎视眈眈,要是让他们知道了祁家军染上了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易渡桥状似好奇:“你们为何不去找问天阁,反倒来寻我这鬼修?”
祁飞白没吱声。
其实不用他说易渡桥也知道,若不是走投无路,没有凡人愿意和断月山庄扯上关系。
说到底,不回头关的人是要救的,可她哪能给人打白工?
易渡桥:“此病来势汹汹,症状又如此诡异。想来祁小将军也有所察觉,这不是普通的瘟疫,倒像是某种咒法。要我出手相助倒不难,我只要一样东西,看祁小将军愿不愿意给了。”
她要什么?
要人,要钱,还是要祁家的军权?
祁飞白的心提了起来,试探地问道:“易庄主请讲。”
易渡桥的语气不急不缓:“我要你们割一座城给我。”
祁飞白当即就想否认:“不行!”
“急什么。”
易渡桥好整以暇地继续道,“我不要城主的名头。如今来我山庄的难民越来越多,断月崖装不下。我要你们替我接收投奔来的难民与邪修,只要一句民心安定,其他的我一概不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