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渡桥直觉有些不对:“淑儿?”
齐瑜疲惫地向她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放在桌下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了,易渡桥一动不动,齐瑜在她的手上写道:刚才的我不是我,是孔淑。
易渡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写了回去:什么意思?
齐瑜向孔夫人露出个标准的笑容,解释道:我刚才的身体不受控了,那些话我根本不知道从哪来的,想闭嘴也闭不上,就像孔淑“附身”在了我身上说出来的一样。
易渡桥皱着眉头,顺便婉拒了不知是谁递来的赏花邀约。
芥子在“推”着她们进行什么事。往事已成定局,所以在一些重要的节点里——例如孔淑必须对宾客们道出观赏不朽花的邀约,芥子就会短暂接管齐瑜的身体,让赏花会能顺畅地进行下去。
只是不知道,她会在何时遇到这等情况。
说几句话还好,若是在生死攸关的关头……一呼一吸间都是夺命的杀机。
不过目前想这些为时过早,李轻舟的这具身体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这个时代里的修士仍是少数,所以出了个李轻舟这般石破天惊的邪修,才让问天阁分外在乎,乃至于把她这一脉的邪修尽数埋成了断月崖。
易渡桥向茗茶问道:“我们家有富贵仙器吗?”
茗茶茫然:“富贵那个、仙什么?”
易渡桥:“……”
看来是还没飞进寻常百姓家。
“没什么,你家小姐缺钱花了。”
她真心实意地把这事揭过去,茗茶嘴里一串的“小姐缺多少我向管事要”吵得她哭笑不得,刚想再说什么,却听见一阵喧闹。
“不就是朵花吗?我现在就要看。”
一个姿容妍丽的姑娘两手掐着腰,眉毛几乎要吊起来,“你们孔府是怎么待客的,我要回去同我爹说!”
齐瑜走过去,一时忘了她是孔淑的身份,奇道:“你多大了,怎么还玩‘遇事就要告诉长辈’的那一套?”
平日里孔淑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今日竟然格外地伶牙俐齿,她安静了片刻,在心底将此行为判断为特意给她下马威,顿时愈发气了:“你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闻言,齐瑜终于想起来了她是个尚书府的小姐,和闻讯赶来的孔夫人对视一眼。
孔夫人的面相极为和善,慈眉善目的。类似的眉眼易渡桥只在皇后的脸上看到过,她听孔夫人道:“柳姑娘,莫要着急。”
她的声音仿佛一阵山间来的清风,登时就能把人心中的怒火抚平了,姓柳的世家小姐面色稍霁:“孔夫人。”
孔夫人笑意盈盈地牵过她的手:“十二时辰里万物皆有分别,何况是不朽花这等仙物?唯有日头高悬时才灵力最盛,永葆青春——你说是不是?”
三言两语间,柳姑娘便被安抚下来,欢欢喜喜地被孔夫人引去品茶了。
转头时,孔夫人脸上温柔的笑容不经意地塌陷了下来,像被北地的风劈头盖脸地刮了一通,露出来了眉宇间的暗色。
易渡桥的背挺直了。
孔府,孔夫人,不朽花……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冒了出来,她转过头:“我想去看看那朵花。”
齐瑜愣了愣:“现在?”
她迅速反应过来,“好,我带你去。”
她站起身,往花房的方向迈了一步——
随后僵成了座石狮子一样的雕塑。
周围的侍女与宾客毫无觉察,齐瑜眼角一跳,眼珠子艰难地向易渡桥转了过来,几乎看不到黑眼仁。
她动不了了。
随着“想要去花房”的念头一灭,齐瑜周身陡然被无形的力量放开了,她整个人都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扶着膝盖深深喘气。
“我知道了。”
不等她解释,易渡桥回过味来,“这也是芥子安排的故事里的一环。”
不可违逆,不可打扰。
不朽花有问题这事板上钉钉,像易渡桥这种天生不服管的邪修自然不可能听芥子的,她状似安安分分地坐回去给桌上的一盆牡丹相面,心底下飞快闪过无数个念头。
得想个办法去花房里看看。
被易渡桥惦记着的花房里,鬼鬼祟祟地露出来了个小脑袋。
“嘘!”
花房窗子的空隙外面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脸上的婴儿肥尚未褪尽,手指竖在唇前,“可别出声,不然我就看不了新鲜了。”
跟在他身后的小厮急得团团转,鼻尖上全是汗珠:“小主子,我们还是走吧?大小姐在宴上等你呢。”
小少年摇头:“不要。”
想了想,他眼睛亮了起来,“里面的灯不够亮,我看不清楚。不如你进去看一看,把里面的东西都和我说说,我就听你的去找我姐姐。”
小厮有点犹豫,小少年便继续怂恿道:“就看一眼。”
若是小主子铁了心不去赴宴,尚书府和镇国公府两方的面子都不好看,最后肯定还是他这个小厮背锅。
反正就只是寥寥看一眼而已,只要不被发现,应该没什么事吧?
小厮下定了决心:“小主子,你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