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然不答。
“回家吧。”她又说。
他像极了一条被安抚过就能随便丢出门的狗。
容易满足,不容易记仇。
但她记忆里的,是几年前不懂人事的陆鹤然。
临走前,他替她关了窗,拖了被雨水浸湿的阳台地面。
也替她擦了脸,盖上毯子,调低空调风。
最后扶着她的脖颈,尝够今晚的那支红酒才算结束。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沈檀就醒了。
昨晚架不住张总劝酒,喝得有点过了。早上起来不太舒服。
她捞起手机往厨房走。
手机里最后的电话是小河打进来的,在打来之前还有一条语音,说老大你在哪,我到了。
昨天应该就是小河送她回的家。
转进厨房,手边有一壶没喝完的热水,用保温壶装着。保温壶旁边还有一瓶未开封的蜂蜜。
小河送过她几回,没有哪回比昨天还贴心。
不过话说回来,昨天也是她喝得最过的一次,从走出花园会所开始就没什么印象了。
就着温水冲了杯蜂蜜,沈檀靠在窗边慢慢喝完。
胃里反酸的感觉下去不少。
洗杯子的时候她望向窗外,昨晚一定下了很大的雨。小区道路是湿的,郁郁葱葱的梧桐叶被打落了不少,风吹过,像打翻了的碗,哗啦啦往下灌水。
厨房出来,她又去了阳台。
还好阳台窗户关着,雨水没打进来。免了她今早起来收拾。
在家待到八点多,她才出门打车。
雨过之后天气没那么闷了,湿度却不减,出租车里打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冷空调。
沈檀到公司连打几个喷嚏,怀疑自己被吹病了。
最后一个喷嚏打完,小河端着咖啡从茶水间出来,见是她:
“老大,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要请假呢!”
“请什么假。”沈檀吸吸鼻子,“昨天也还行吧,没彻底晕头。还是说……”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干什么蠢事了?”
小河眨眨眼:“我不知道啊。”
两人对视数秒,沈檀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她开口:“你昨天不是来接我了?”
“是啊。我到门口时你已经被接走了。”
“……”
中顿很久,有个奇怪的想法从脑海里升了起来。
像是要给自己的猜测盖章定论,她的声音逐渐变低:“谁接的?”
“Ray啊!”小河狐疑道,“他昨天不是跟你一起吃的饭吗?”
“……”
果然。
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她刚说的那句“昨天没彻底晕头”是真的。
坏消息是……她没产生幻觉,昨晚真的和陆鹤然在一起。
早起的那点不舒服不仅是胃里泛酸,还因为她醒来之后觉得自己做了场梦。
梦到了学生时代的陆鹤然,梦到了暴雨天那枚潮湿的吻。
昨天确实下了暴雨,天气预报可以证实这一点,那么雨里的吻呢?
沈檀蓦地想起了安放在自家厨房的温开水和蜂蜜。
想起了阳台上关好的窗。
想起了盖在自己身上柔软的小毯子。
想起了干干净净没有化妆品残留的脸。
既然不是小河送的她,这些总不可能是小河做的吧。
她又低头摸了摸嘴唇,没有奇怪的感觉。
可是转念一想,这是人的嘴唇,又不是什么娇嫩的花,哪里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亲两下就肿了呢。
这件事情无从判断,她不可能去问当事人。
这一天在办公室,沈檀都心神不宁。
忍到隔天下午,她终于忍不了了。
本来想找陈辙的,但想到陈辙没什么内容的脑子,她只好转头找了老杨妹妹。
老杨妹妹一如既往热情,当听到沈檀说“帮朋友问问上次那张照片上是不是陆鹤然女朋友”的时候,眼睛都绿了。
有什么比吃瓜吃到当事人自己来爆料还要快乐的吗?
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了。
老杨妹妹心里想着“装,你再继续装,明明就是你自己想知道”“哇,你们两个真的好爱,毕业这么多年了还在互相试探”“纯爱战士应声倒下”,
嘴上却:“学姐,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帮学姐——的朋友打听。”
老杨妹妹不去当情报头子可惜了,什么消息都套得到。
沈檀很快得到回复。
那个漂亮妹妹不是陆鹤然的女朋友,是婚宴上谁家的亲戚,喜欢陆鹤然,一个劲地缠着他说话。
得知陆鹤然没有女朋友,沈檀心里的罪恶感放下不少。
她也不想追究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了,总之,她没有干不道德的事。
一切都在道义允许的范围内,你情我愿。
这两天他们之间没有联系。
沈檀想,他果然变成熟了,知道成年人之间拿得起,也放得下。
她兀自想着,老杨妹妹沉不住气地问道:“学姐,那你朋友听到这个消息,会采取什么行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