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太医, 怜儿怎么样了?”
贺玄渊疲惫地按了按眉头, 才刚醒来, 一双眼又紧紧地盯着床上的温怜,目色是说不出的深沉。
柳青一顿, 上前道:“回陛下, 温小姐她如今脉象平稳,身体已无大碍, 静静休养即可。”
贺玄渊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着温怜依旧苍白的脸,低声问:“都六天了,那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听贺玄渊这样问,柳青愣了一下。
虽然之前温怜怒急攻心吐血,十分严重的样子,但是却并未伤及根本,只是看着有些唬人而已。按理来说,温怜应该早就醒来,但是……
但是整整六天,她连一丝要醒的动静也没,柳青皱着眉头看了看床上的温怜,一时也有些拿不准。
“陛下,此前温小姐身体就十分虚弱,如今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虽然身体已经痊愈,但是这心伤……心伤最是难愈,老臣也不知道温小姐何时才能醒。”
说完,他想起来之前柳叶儿对他的嘱托,抬头看了看贺玄渊的神色,试探道:“陛下,您政务繁忙,一个人照顾温小姐实属不便,其他人又不通医道,不妨让我的孙女来照顾温小姐?”
“不必了。”贺玄渊一口回绝,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柳青,“柳太医,上次柳叶儿将怜儿私自带出宫的事情我不追究,但不代表我就放任她。”
“您老回去告诉她,别想着再将怜儿带走。”
柳青默然,佝偻着腰深深地点头,“是。”
房门悄然闭合,贺玄渊起身走到温怜床边,定定地注视着温怜恬静的睡颜。
这几日他日日夜夜都守在这里,就是怕温怜醒来之后会做傻事。当年的那些事,他本以为只要自己藏起来不告诉她,再将她送的远远的远离这片土地,她就会一辈子无忧无虑。
可不想,她终究是知道了这一切,还是一那样惨烈的方式。
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或许早在周帝让他接温怜进宫的时候,他就应该站出来拒绝;或许早在他察觉出周帝对温怜心存不轨之时,就应该带着她一起前往漠北……
这一切,终究还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当初的自以为是,以为靠着军功得到了权势就足以保护温怜,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
他的父母害死了温怜的父母,而他如今也害了她……
“怜儿,你快醒来好不好。”
“那个疯女人,我已经将她锁到了皇陵里,一辈子都出不来,你再也不用害怕她了。”
“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错了,以后我什么都不瞒着你了,你不要再睡了。”
“以后,你想干什么我都不拦你,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他坐在床边上,温柔的眼神一寸寸扫过温怜的脸颊,似乎想看到曾经因装睡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不过如今,那睫毛分毫未动。
温怜,是真的不愿醒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贺玄渊看了看温怜的脸色,他再仔细地将被角给她掖好,而后轻轻地上前开门。
门外,杜衡苦着一张脸,看着贺玄渊欲言又止。
“怎么了?”贺玄渊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杜衡:“陛下,贺玄铭他又找来了……”
温怜昏迷了这几日,贺玄铭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消息,几乎日日都来宫里要人,好不不死的,竟还都是以温怜未婚夫婿的名义来的。
贺玄渊不欲理他,让人将让他“送回去”。却不想贺玄铭咬定了贺玄渊不敢声张,每日越发嚣张。
“不是让你别理他,直接差人押回去吗?”纵使贺玄渊压低了声音,但也难掩语气中的怒气。
杜衡欲哭无泪,“可他这回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拉了好多文官武官和他一起,我也没办法了,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赶他走吧。”
“他还扬言说要见温小姐呢。”
贺玄渊脸色一黑,冷声:“不知死活,你让他到承明殿去等我。”
“本来还想着等温怜醒来之后再找他的,既然他现在自己等不住来了,不妨就直接说清楚。”
他轻轻地关上门,对四周的护卫道:“若是温小姐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侍卫:“是!”
小小的芙蕖宫,再次恢复了沉静。
屋内,听着贺玄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温怜轻轻地睁开了眼。
眼里,清明而冷静。
……
天近傍晚,愁云惨淡,乌色四起。
一群小太监陆陆续续地进了承明殿,一盏一盏点起宫灯。晚风渐起,昏黄的灯光下,贺玄渊的影子在一摞摞文书上影影绰绰。
杜衡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垫着脚将窗户合上。
直到看见贺玄渊放下了最后一本奏折,他才试探道:“陛下,贺玄铭还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自午后,他已经在外面等了三个时辰了。这三个时辰里,他一步也没有挪动过。
贺玄渊不耐地奏折扔到案上,皱眉望向大门,“让他进来!”
大门打开,外面的虫鸣声闹得人头疼,看着逆着光进门的贺玄铭,贺玄渊脑海中不自觉想起当初他落水的那个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