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咯咯笑着把脚放进了他的掌心。
青年的手很大,又稳,很轻易地就把鞋子给她穿了进去,又细心地给她系缎带。
张三垂下眼睫看他,李峙也垂着睫,在眼下扫出淡淡的阴影,眸光温柔专注。
“你长得好好看啊。”张三不自觉地说。
李峙抬眸瞥她一眼,嘴角笑意调侃,“才发现我卖相很好啊。”
“你带子系得不对称。”张三提醒他。
李峙大为不解,难以置信地重新低下去研究缎带,“嚯,还真是。”
张三闷着声音笑,漆黑杏眼光彩熠熠的,像是落进了星星。
“我教你系。”她轻声说。
舞鞋穿好了,李峙手往沙发上一撑准备起身,张三手环在李峙肩背上,两人很自然地滚到了沙发上。
张三趴在李峙的胸口,脸贴在他的心口,听见他沉沉的心跳。
李峙的手扶在她的腰上,顺手玩着她腰带上的大颗水钻。
“我和你讲,弄掉了要赔钱的。”张三说。
李峙立马住手。
过了几秒两个人一起笑了,张三懒洋洋地窝在他身上,像没有骨头的猫。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搞点什么激情的吗?”张三问。
“嗯?”李峙轻笑,“你玩得够花的啊...哎,别掐我腰。”
他把张三作乱的手抓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吻过,又反复摩挲。
“我只是觉得...”李峙斟酌着用词,“不急于一时。”
他自然是想的。
看见那身漂亮的舞裙,以及比舞裙更加美丽的双眸,他几乎一瞬间就燃起了本能的占有欲与某种无法言说的暴戾。
张三总是把他想得太安全了,经常遗忘掉他也是个具有劣根性的,可以给她带来危险的男人。
他当然想——有谁能够拒绝呢?都这么盛情的邀请了,他又恰巧饥肠辘辘,不享用似乎都对不起上天对他的厚待。
可是不行。
人之所以为人,爱之所以为爱,就是违背原始本能的克制。
幸好李峙从少年开始最擅长的就是克制。
他不愿这身洁白的舞裙沾染上任何污秽,哪怕是属于他的也不行。
他要不管多少年后张三再回首,回忆起的都是轻盈美丽又纯洁的,是少女时期开始就生长至今的甜梦。
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即便是他自己。
李峙闭了闭眼,不带任何欲念的吻落在张三的眉心。
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张三困惑地看着他。
“怎么在这方面脑子就这么不灵光呢。”李峙用一种埋怨口吻说着,又戳了戳张三的脸颊。
张三鼓起一点脸颊。
“算了。”李峙又笑起来,挑起她的下巴和她接吻,“这样最可爱。”
“明天加油。”他柔声道。
“那废话!”张三不假思索地回答,杏眼里也漾了星辉。
第二天公演,混乱的事态达到了顶峰。
无数人在后台进进出出,王秘书大声尖叫着指挥,有人问林老师来了吗?苏啾啾和张三同时回答说不知道。
刚回答完又有摄影机怼到她们脸上,问说确定吗?消息保真吗?
张三转头叫工作人员把混入后台的采访者给赶出去。
采访者被押出去前,黑洞洞的镜头直直地对着她像是某种威胁,张三干脆竖了一个中指。
一切忙乱在上台前的最后三分钟骤然结束。
整个后台陷入一片死寂,能听见头顶大功率舞台灯发出的嗡嗡声。
张三感觉自己出了点汗,边上苏啾啾贴着她的手臂在微微地颤抖。
在最后一分钟,苏啾啾轻声问她,“林月会来吗?”
“不一定。”张三想了想,回答,“她的兴趣可能是在于创造。”
林月享受手下舞者成形的感觉,她用自己的诗意来摆弄他们的人生,在废墟上肆意建造着自己的宫殿。
至于最后的结果,或者本就不这么上心。
林月也许并没有说错,她们在某些方面还是相似的。
不然她如何能够这么懂她。
幕布拉开。
灿烂光线落下,昭示着舞剧开场。
在这种分明需要万分小心的地方,张三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放松。
她已经走到了这个舞台上,于是她就是那只白鸟——她亲手决定了这一切。
在绚烂的光芒之中,张三看不见任何观众,甚至感觉不到任何注视。
她只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触摸着风。
在一卷卷因为高温而升腾起的烟雾里,张三看见了自己走过的长路。
她想起了小学时那只骄傲的小天鹅,想起在无人教室里的重重一摔,又想起被张爱华抛下去的舞衣。
她想起自己脚背上的伤痕,林月总说经历的东西是最重要的,那她反复添补的旧伤也佐证了这一点。
张三的旧伤没有成为她的阻碍,却成了她最坚实的基石。
时至今日,那只因为布满伤痕而变得更加强壮的脚依旧是她下意识落地的选择。
张三突然有些想落泪,但是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