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魏襄。
是在元洲,曾一度令闻扶莘置身险境的魏襄。
往日恩怨,随着闻扶莘的出现,似乎重新浮出眼前。
周雪韶仔细观望着重新见到的这个人,看了很久,周雪韶都看不出来什么,唯一确定的事情就是,闻扶莘还活着。
当初魏襄口头凌厉,说什么定要把闻扶莘扬灰挫骨,眼下看来全是不实。周雪韶虽不知道,后来是魏襄主动放出闻扶莘,还是裴氏出手。总归现在闻扶莘依旧平安。
这使得周雪韶心里稍微安定一些。
平安就好。
至少闻扶莘与魏襄没有生死大仇夹在中间,这样就算是好事。
定心过后,重新回想起闻扶莘问她的话,周雪韶却依然不敢向闻扶莘提起外面的魏襄。
周雪韶只说:“我与……我与那友人在外头遭遇变故,这才与家中仆人走散。”
“友人?”闻扶莘若有所思,打量的目光落在周雪韶身上,惹得她心里发虚。
接着,周雪韶听到闻扶莘缓慢吐字:“是异性友人?”他声音含笑。
若是之前,周雪韶不确定闻扶莘在她落魄时向她道一声“无恙”,是否是在调侃她。那么现在,周雪韶分明从他饱含笑意的声音,听出了揶揄。
周雪韶哑然。
以友人身份来掩盖魏襄的存在,这借口实在拙劣,不过只要能不让闻扶莘即刻意识到是魏襄,闻扶莘怎样调笑都好。
可是一切都不会如她所想。
在周雪韶静默不过多久后,闻扶莘端起茶水饮了一口,再放下时,他的目光似乎冷了些。
“是他吧。”闻扶莘开口。
“什么?”第一时间,周雪韶还没有意识到闻扶莘在说什么。
后来,闻扶莘提醒说道:“外面的人,是魏襄魏世子吧。”
周雪韶这才愣愣的抬起眼。
目光触及闻扶莘脸上一派了然的神情,周雪韶明白闻扶莘这是什么都知道。可是既然闻扶莘从一开始就知道,与她同行的人是魏襄,又怎会这样良善大度的愿意搭载他们一程?
让周雪韶深感困惑的,也唯有这一点。
不知不觉中,周雪韶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闻扶莘将之收纳眼中,他倒是不知道她为何茫然,思来想去,闻扶莘将他以为的说出口:“莫非到了今日,周姑娘都不知情魏世子的身份?”
虽然不是因为这个,但是听到闻扶莘说起这话的时候,周雪韶的心还是不由沉了一下。
原来在她与闻扶莘相逢之处,对方就已经知道了她身边魏襄的身份。
如今想来也是。
毕竟魏襄曾经说过,他们是同窗。
多年同窗,若是闻扶莘对魏襄一无所知,那才是一件怪事。
闻扶莘一直都知情。
可是那个时候,闻扶莘什么都没有向周雪韶透露,只淡淡笑着在他们身旁观望一切。
现在说起这话,不是因为闻扶莘知道了周雪韶已然识破魏襄的身份,所以才坦然言之。只是因为他自己已经没有必要有意替魏襄遮掩身份,仅此而已。
在此过程中,他没有考虑别的。
他甚至在不久后发出一声感叹:“魏世子当真好手段,现如今,也是能将周姑娘留在身边。”
周雪韶缄默过后,反问一声:“那么你呢?”
闻扶莘听到她的话,转眸向她看过来,很快听到周雪韶继续说道:“闻公子明明知道是我与他,却还是愿意载我们一程,为什么?”
他没有回复。
只在静默之时,一手悄悄抚上自己左腿膝盖处。良久后,闻扶莘神色不辨:“如今因缘际会再相遇,说不定就是上天指示,将旧日恩仇通通报复。”
说到这里,闻扶莘话一顿,望着周雪韶忽然露出一笑,“周姑娘,你知道我说的对吗?”
是恩还是仇,没人比周雪韶更清楚。她看着闻扶莘,心里沉了又沉。
*
“……这样说来,周姑娘也是去江都?”坐在周雪韶对面的年轻女子巧笑嫣然,望着周雪韶的目光愈发亲切温柔起来。
周雪韶点了点头。
“这倒是巧得很。”这说话的女子名为轻茵,是闻扶莘身边的一名小婢——至少轻茵本人这样说的。
但周雪韶观其语气态度,好像并非只是如此。
“公子,您听到了吧?这位姑娘跟我们一样都是回江都的。公子,公子?”轻茵眸光转去,认真注视着坐在一旁的闻扶莘。
过了一会儿,闻扶莘才抬眸望她一眼,“嗯。我已知晓。”
得了闻扶莘的回复,轻茵这才敛声,转而对周雪韶小声说道:“公子就是这样,不爱说话。”
轻茵撇撇嘴,瞥了瞥闻扶莘,小动作落入周雪韶眼中,周雪韶若有所想,视线在闻扶莘和小婢轻茵二人之间徘徊。
“周姑娘且放心,既然我们一路同行,我与我家公子定然会将周姑娘送去江都。”轻茵笑眯眯的对周雪韶说起。
不过在周雪韶回复感激的话之前,另一边的闻扶莘朝她们这处望过来,他淡淡开口:“怎么都不问过我的意思,就这样应允了?”
轻茵自然没有觉得先前对周雪韶说的那些要把她送到江都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因此轻茵好生怪异的看了又看闻扶莘,后来才弱声询问一句:“那公子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