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洪泉落,迢迢半紫氛。奔流下杂树,洒落出重云。
重云剑,果然是不愧是洪泉奔流之剑。
江观化被迫后退,而洪迢却攻势不减,一剑重一剑,一式复一式,竟如滚滚江涛,一浪更甚一浪,万浪相积,源源不断,让人避无可避。
“洪迢!”江观化咬牙怒喝道。
他不明白,为什么重云剑和细雨剑要这般做!
之前不是说好了,要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锦衣卫和江湖人之间的争端吗?
然而洪迢却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加快了攻势。
却见左侧忽有白光闪过,原来是敛暝剑加入了战局,以圆润之守势,替应接不暇的江观化接下了这重云之剑。
当寒天剑也加入战局的时候,这场短暂交锋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然而在洪迢即将落败之时,却见洪迢突然转了剑势,不对他人,而是朝着自己的脖颈冲去。
“不好,他要自刎!”无耀忙叫道。
“孩子,停下吧。”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原来是平老。
他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洪迢身侧,止住了他的自刎。
见到自刎被阻止,洪迢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颓然,只是他依旧闭着眼睛,什么话也不说。
而见状,方晋生冷笑连连:“十剑、好一个十剑!”
他讥嘲般地看向平老:“好一个不平人、好一个不平剑!”
“就连我,也没有看出你们的真面目。”
平老却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对方晋生说道:
“孩子,相信我,这并非我所愿。”
木摇光感觉到,平老看起来似乎苍老了许多。
平老:“我可以向你保证,施弦衣和洪迢的行为,我们其他人并不知情。”
方晋生却怒极反笑,提起刀冲他们指道:“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们吗?”
周围锦衣卫也纷纷举起枪,将他们包围。
显而易见,锦衣卫和十剑原本好不容易建立的和平,在此刻,彻底破裂。
“方指挥使,还请你冷静一点。”却是木摇光开口了,“我想幕后之人,或许就是想见到我们决裂的这一幕。”
“还望方指挥使不要中计。”
“不要中计?呵。”方晋生冷笑一声,不过此刻他也恢复了些许冷静,可他依旧说道,“无论如何,还望诸位先随我们走一趟吧。”
至于之前的种种承诺,却是丝毫不提了。
众人都知晓,这回若真随锦衣卫走一趟,恐怕,就是要彻底失去自由了。
如今的锦衣卫,绝不会再信任江湖人,甚至在经历了施弦衣和洪迢的背叛之后,很有可能会恢复过去那种对江湖人深恶痛绝的态度。
通过相互协作、平等协商的方式来寻求两者之间的和平与共存,怕是已然不可能了。
江湖与庙堂,终究不可共处吗?
木摇光在心中深叹一口气,却在现实里也同样听到了一声叹息。
原来是平老。
木摇光轻轻闭上眼睛,待再次睁眼之后,她目光里便尽是一片清明与果断,毫无犹疑。
只见她毫不拖泥带水地上前一步,横剑于身前,轻声说道:“方指挥使,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愿意见到,你心中愤怒难平,我们也能理解……”
“但若你要以此为理由,让我们和你走……”
“——恐怕不行。”
“不行?”方晋生冷笑一声,“只怕由不得你们!”
无数黑漆漆的枪口再次对准了他们。
然而木摇光的声音却越发轻柔,尽管她说出的话,却与这轻柔一词毫无联系:
“方指挥使恐怕误会了……”
“这由不得的人——”
“怕是你们。”
方晋生先是一惊,愤怒便又一次冲昏了他的头脑,于是他再次冷笑连连:
“我倒要看看,你想如何由不得我!”
木摇光听到了无数枪支上膛的声音。
正当木摇光准备行动时,突然,有人止住了她的手。
一声轻叹再次响起。
“住手吧,方指挥使。”平老走到木摇光身边,叹道。
然而方晋生却再不愿听他的话了,下一瞬,无数枪声响起,可是刹那间,所有开枪者的表情都凝固在了原地。
只见平老忽然挥袖持剑,卷风而起,黄沙四漫,待一剑毕,那一颗颗脱膛而出的子弹,便如同一片片被秋风所扫的落叶,轻飘飘地倒转,直到散落进远处的沙砾中。
原地只剩随着这剑势慢慢落下的茫茫黄沙。
场地中一阵静默。
以气御剑,这是藏气境才能做到的事情。
“平老……”无耀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他的心中,却突然振奋起来。
几百年了?
这个世界,已有多少年,没有人再踏入这个境界了?
可唯独木摇光,却发现平老的面容,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方晋生也沉默了。
刚才平老的举动,无疑向他证明了,眼前的江湖人,已不再需要受到他的掣肘。